谢彻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笑说:
得你一言,朕心头的大石被移开了。
皇帝未必想要了他的命,只是盛极必衰的道理无人不知,容将军权倾朝野,除非这权臣一直当下去,否则难得善终,结了那么多仇家,失势就他代表活到头了。
何况,姜娴知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要真多疑到对清廉功臣开刀,他也不会因为欣赏谢王爷的才干,而费尽心思一再给他保障,请他出山。
对错与否,谢彻其实不在意。
容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的事,很早便有,只是那时候燕赤能带兵打将的都是他那一派,先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和各种势力也处处掣肘着他,他才暂且忍着,直至将权力全部收拢回掌中,才开始处理这头养得心大的猛虎。
事儿办起来没这么简单,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先不说谢彻没打算要他的命,光是要削他的权,将他干过的事清算当中要小心处理的细节太多,于公如此,于私,他更是没法面对容贵妃。
唯独到了碧华宫,他能喘一口气,说说自己的难处。
别人朕都不管,朕只要你和朕一条心。
姜娴摸着他肩膀和后颈,他比之前瘦了许多,伶仃的蝴蝶骨硌过掌心,令她想起孤家寡人四个字:我当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只是又怎能不管旁人呢?
谢彻被说得一噎,控诉道:宠妃该在这时说,不听朕话的全杀了便是。
姜娴反问他:那皇上能把人全杀了吗?
不能,能也不想杀。
谢彻比先帝更不喜欢杀臣子,先帝在晚年权欲熏心,许多没来得及告老辞官的大臣遭了毒手,他兴许不算心肠软,却还算厚道,总想给为自己办过事的人一个善终。
皇上这番话,我听了只有一个感受。
什么感受?
只怕皇上听了会恼。
朕恕你无罪。
谢彻心想,她既大逆不道又没规矩的话,早不止这回。
姜娴发现,当皇帝温驯地依偎在她怀里,像只孤独的猫,被她抚慰单薄的脊背时,她觉得这他比威风八面时的模样讨她喜欢多了:皇上有许多不能做的事,如今跟我逐一说来,倒更像是在撒娇。
你嘲笑朕?谢彻不生气,只是有些懊恼,好像向人翻开肚皮卖萌的猫咪,结果被评价为好像长了毛的剥壳鸡蛋,有点后知后觉的羞恼。怎么会是嘲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