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感觉不到冰冷,因为江水已经把我卷入了黑暗之中,那苍漭辽阔的水域,就好像那年母亲深邃的**,孕育着我的生命,寂静,沉默。生命的最初状态,总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此刻。
我又再次感受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睁着双眼,看了看浑浊的四周,其实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似乎能感觉,有个生命体在我身边周围游动。
哦,我忽然间想起来了,那是杜鸥。
对了,就在我最后那点生的记忆片段里,我的确记得就在我跃入江水的那一刻,一道闪电般凌厉的身影,异常的矫健,就像只往返于水与陆地之间的鸬鹚,箭一般地射入江中。
他试图去抓住我,但是我太狡猾了,我存心躲避开了他的一刹那,我们两个先后跃入了江中。只是发出了异常沉闷的两声响声。
不过在这之前,就在跃入江水的最初,我听见了杜鸥那石破天惊的一嗓门,几乎像一道雷电,撕裂开这个宁静安详的城市的夜空。
那一嗓门,几乎让我一哆嗦,以至于让我在跃入水面的时候,姿势的确有些不好看。
这满含绝望和悲戚的一嗓门,顿时惊醒了无数蛰伏在这个城市里,躁动不安的生灵,一切忽然间开始蠢蠢欲动。
江水湍急,回缩时,便把我揽入了她的怀抱,我安安稳稳躺入了她的心胸。我几乎都没有挣扎,因为泛滥四涌的江水,一瞬间从我的五官涌入,我四肢无意识地挥舞过,似乎触及到过什么,但是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快得以至于我和杜鸥总是瞬间错开。
我想,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错开了,如果终究要错开的,还不如让它错开——
当我不再费力挣扎时,我开始觉得自己变得轻松,像一叶落叶,在江水中飘动的落叶,舒适而宁静。
我慢慢沉入江心,在沉入最最深沉和幽闭的江心时,我最后望了眼这个城市的夜空,我曾经迷恋的地方,如今我不再迷恋了。
忽然间像是打开了某扇神秘的门,迎着刺眼的强光,我轻盈一跃,居然就跨了进去,那是一个干净忙碌的车站,车站永远很忙碌,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在这里上上下下,短暂停留。
车站应该是城市里最最神秘的地方。当然,车站本身并不神秘,神秘的是在这里的人。
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有着各自的秘密,他们匆匆往来,心事沉沉,没有人知道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背后是怀着怎样的希求和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