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代,在朝廷有意的推崇下,孝道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随着这些变化,对经典的注解也发生了改变。在理解春秋这方面,汉儒的“为父绝母”之说也不再是主流,而是采取“母子至亲无绝道”的观点。
西晋大儒杜预注释左传时,就反对汉儒的主张,认为子女无论如何不能与母亲断绝关系。杜预认为,母子关系凌驾于夫妻关系之上,所以春秋所说的“绝不为亲”,是指因为齐国人和文姜淫乱,所以鲁庄公应该断绝与齐国的外戚关系;而不是说,要断绝文姜和鲁庄公的母子关系。
当然,这种变化的原因,在希腊学者眼中再明显不过了:这套论述的核心,一是强调孝道地位更高,二是强调以血缘亲疏关系作为最优先的考量。
为什么特别强调孝道?因为当时的政权其他地方合法性太弱,只能抓这个。
为什么强调血缘亲属?因为国家的其他认同,都给折腾的快崩溃了,就剩这个了。
如果有其他的可选,那么人们并不会只纠结于一种关系。可以明显看出,从春秋时代开始,社会推崇的价值就远不止一种,而且很多美德是居于孝顺之上的。
基于血缘的关系和道德,是最基础的一种,但也是最落后的一种——现在的希腊学者,自己都觉得古典时代的希腊城邦政治水平不高,但哪怕那个时候的希腊人,也知道要打破城邦内的血缘氏族,建立更有效的组织。所以,这种情况,确实是一种倒退。
汉儒之所以重视父系的家族,是因为这种关系的扩展性更强。强调父亲,实际上是为了强调国家和组织。这种事情,其实中原人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
魏晋时,有个著名的例子。权臣司马昭和众人一起开会,讨论到当时发生的杀母案件。名士阮籍感慨说,杀父亲还能理解,杀母亲就太过分了。
其他人很是惊讶,司马昭让他解释,阮籍说,禽兽只认母亲不认父亲,所以杀死父亲,是禽兽的行为;杀死母亲,是禽兽不如的行为,因此他认为,杀死母亲更加严重。司马昭等人也觉得有道理。
这件事,可以看做当时人们想法的典型例子。像杜预的注经,也是受这种风潮的影响,进而把它提炼到理论的高度。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按照晋人自己的理解,都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他们自己都知道,只认母亲不认父亲,是禽兽的行为;过于抬举母亲的地位,意味着已经开始向禽兽的方向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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