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几个字,左手无力垂下。
这位军侯竟是死了。
洪范怔在原地,一时茫然。
过去数秒内发生的情况并不复杂。
无非是大如城池的战场上,两座分属双方的砲车投出的石弹在半空相撞。
无非是石弹碰撞后飞射出一枚锋利石片,恰好刺入某位参战者的要害。
但这一切越是合理,越让洪范心惊肉跳。
浦坚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身负贯通巅峰的武道,刚刚得传浑然境界的法门。
他身为军侯,亲领一部士卒,有最好的兵器和铠甲,身边理应还有小队亲兵遮护。
城头几番鏖战、十五米落差都摔他不死。
然而最后只一块碎石,便夺走了他的先登功劳,断送了他所有的前途,也收束了全部的未来。
突兀、随意。
甚至可笑。
洪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捏紧了拳头。
头顶依然有石弹飞越,几具半死不活的躯体从城头翻落。
他从这些画面里捕捉到一种深层的既视感。
咸尊桥顶,满脸泪痕、着魔般呢喃着“无常”的苏佩锋。
飞鸣城外,被死生抉择逼得昏昏然如丧家犬的自己。
“叮”
往东百丈,古意新的铁枪挑飞唐胜望的飞梭,清扬一线筝鸣。
我何必投身此境?
洪范禁不住扪心自问。
心念纷杂。
这一刻他当先想到的居然不是与许龟年的密谈,以及后者许诺的三倍武勋。
而是一眼望穿的百里赤地、葬于落叶棺椁的无皮大树、瑟缩在羊圈内的无罪之民
洪范伸手合上浦坚圆瞪的双目。
循着远处钲声,他回头望见左军大旗左右挥舞不停——这是撤下休整的意思。
城上残存的士卒退下。
本阵前,右军劲卒正整队前出砲车之列,其甲胄迎着日头,仿佛炉中之铁。
天光打在钢鳞上,晃花了洪范的眼睛,让他看不清头盔下的一张张面容。
临车在东,马面墙在西。
自墙根朝上,苍空只余半阙。
洪范的心跳彻底平复。
他自天风军倒伏的尸体上拔出阔刃投矛,抹了把脸,转身随第二波士卒挤入临车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