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哭了一会儿,冰冷的手抚上他脸,他脸亦是冷到没温度。
“一开始,我攀上你,就是为我父亲的案子,如果我清楚来龙去脉,我有证据,我可以报警,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清楚他死得不明不白,护城楼的案子有隐情,有保护伞,那时我一心要攀上有势力有背景的人。”
“已经过去了。”梁纪深又重复了一遍,他盯着何桑,瞳孔泛起犹如困兽的赤红火光,是他在危机四伏的边境一线才有的暴躁和野性,“我不介意怎么开始的,我没怪你。”
“你怪我吧。”何桑轻轻摁住他,“我以为你帮得了我,可你帮不了,你的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你不能像梁延章和梁迟徽一样无所顾忌,在法律的边缘为所欲为,即使你不在乎名誉和前程,你被他们算计得一无所有,无权无势,你又拿什么帮我?”
梁纪深闭上眼,眼泪淌过她指尖,又流入掌心,静静融化。
那一丝触感,刺得她四肢百骸猛地一揪,揪得血肉模糊。
“我从周坤手里买下了绿植园,前院种樱桃,后院种草莓,庭院中间盖一座亭子,种了海棠和梅树。后年的春天,会结出你爱吃的果子,喜欢的花。”
他粉碎了何桑紧绷的那根弦,她放声大哭,偎在他怀中,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一连串的鸣笛响起,车灯照在玻璃上,梁纪深睁开眼,望向对面的宾利。
后座的车窗落下,露出梁迟徽温润含笑的面孔,“老三,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桑迅速从梁纪深怀中离开。
梁迟徽视线扫过她,波澜不惊不置一词,对梁纪深说,“纪姨拍了一枚翠玉扳指,原主是晚清时期江南的一位富商,成色一般,艺术做工好,倒是很衬你。”
梁纪深注视他,太阳穴的青筋暴起,隐忍到极致,“梁迟徽——”
突如其来的重压感,何桑死死地勒住他衣袖,手腕勒出一道蜿蜒的黯蓝血管。
他只觉血脉上涌,疯狂撞击他,恨不得全然不顾,什么富贵,地位,权势,未来,干干脆脆卸下这一身辉煌的枷锁,和梁迟徽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何桑打开车门,决绝走下去,像是当头浇下一盆水,浇得他彻头彻尾凉透。
她要的不是这些。
是讨一个真相,是还何晋平一个瞑目,是要他平安,清白,没有污点,没有危险。
倘若以毁掉他,牺牲他为代价,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