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拿起干净的棉布,耐心地擦拭灵位。
陈氏死之前,其实醒过一回。当时,他守在床榻边,看着陈氏惨白的脸,听着陈氏微弱不可闻的临终遗言:“下辈子,我们别做夫妻了。”
然后,就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
他忽然神经质一样地笑了起来,将黑漆漆的灵牌抱进怀里,和昔日抱着陈氏的姿势一般无二,一边低声呢喃:“是皇后害了你,是太子害了你,皇上冷血无情,对你的生死不管不问。”
“我会为你报仇。你一个人在黄泉地下待着,太过冷清了。我要让他们都去地下陪你。”
那笑声,阴冷渗人极了。
守在灵堂外的几个心腹亲兵,听着门缝中传出的哭笑难辨的声音,各自打了个寒颤。
自陈氏死后,颍川王世子就疯了。
也不知疯癫的主子,日后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
六日后,徐靖率领大军启程离京。
大晋流匪四起,战乱不断。这几年里,大军出动屡见不鲜。不过,这一回显然和以前的战事大为不同。
统率大军的主将,不是老持沉重的定国公,不是深得天子信任器重的慕容父子,更不是吃了败仗重伤的忠勇侯,而是十七岁的北海王世子徐靖。
一个藩王世子领兵征战,大晋朝百年来都未有过。徐靖也算开创先河了。
这意味着什么,文武百官们心中都很清楚。
身体孱弱的太子殿下,坚定不移地选择支持徐靖为下一任储君。徐靖也确实争气,从年初设粥棚赈济百姓,到每日操练新兵,再到此次毅然出征,一桩桩一件件都展露出了未来储君应有的风采。
人心在慢慢向徐靖靠拢。
只要徐靖这一仗赢得干净漂亮,立下战功,再无人能和徐靖一较高下。
太子殿下领着百官,送大军出城门。
当着众臣的面,太子殿下对徐靖说道:“靖堂弟,希望你早日平定流匪,安定清河郡。等你大胜归京的那一日,我一定亲自来迎你回京,为你设庆功宴。”
穿着全副盔甲的徐靖,多了平日没有的冷肃威严,在马上拱手应道:“臣不会让殿下失望。”
在太子的目送下,徐靖策马向前。
一杆大旗在风中飘舞。
一年前,徐靖打的是东宫旗帜。这一回,在风中烈烈作响的红底大旗上,绣着威风凛凛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