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因为说了会死。”王崇古言简意赅的总结道:“已经成为了肉食者,却要背叛肉食者们,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
“臣仍然以贪腐之事为例,贿政姑息之弊,人人皆知,可人人贿政,连戚帅都要拜在元辅门下,何也?陛下身居九重,这为官之道,贪腐横行之时,一个官员连不贪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杀贪腐之风了。”
“如果别人都贪,他自己不贪,那他就是所有人的敌人,因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能独善其身者,又有几人,李乐为元辅门下,都躲不开,避不了,只能曲意奉承,暂且答应下来。”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就像海瑞一样,泼脏水泼不进去,就给海瑞升官,逼他无事可做,逼他致仕?”
“就像海瑞那样。”王崇古略微犹豫了下,才赶忙说道:“陛下,臣嚼这个舌头,不是为了给贪官寻求合理之处,只是说这官场腐败横行,贪腐则万事败坏,万事不可期其能行。”
“不除姑息,不可能查贪,高拱杀贪腐之风,杀着杀着,只能有选择的杀,晋党不能碰,因为他要姑息晋党,这样反贪,是没有什么成效的。”
“朕已经清楚了为何不想说,不能说,那为何不敢说呢?”朱翊钧思索了下,还是继续询问。
“不敢说,言官们一说就是今日之朝堂,满眼污秽,贪腐横行,但是就是不谈具体谁在贪,何也?”王崇古端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陛下继续前行,桥上太危险了,万一陛下在桥上落水了,王崇古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就又没了。
“为什么不谈具体呢?因为一谈到某个人贪,就要说到某人某事,就得查这笔银子的来龙去脉,这顺着藤就会摸到瓜,这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不能查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背后到底撑着多大的伞,有多硬的后台。”
“所以,可以谈贪腐,不能谈具体。”
“这就是不敢说。”
王崇古的话说的不多,但是句句都是总结到位的精髓,他其实有个现成的例子,刚刚自杀死掉的许从诚。
煤市口大火案,不能查,查着查着就查到了皇亲国戚的面前,到时候皇帝一看奏疏,免不了会想:哎呀,今天有个下头朝臣说,朕的姑父贪腐,天下都是老朱家的,老朱家拿点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咱家的亲戚拿点,怎么了!这下头朝臣,真(物理)下头。
“所以元辅想说,敢说,还会说,他不仅说,他还做,所以,他是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