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
房里无人,但他却伸出细长的指尖,隔着虚空点中一处。一滴黑色的水珠沾染在他透白的指甲盖上,又顺着那优美的弧度往下滑,却并未坠落,而是在指尖的边缘处消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口嘬了去。
几秒钟后,一团雾气由浅至深,由淡复浓,由灰到黑,渐渐凝成一个瘦弱矮小的人形。那人形没有五官,只揣着一双短短的手,抖动着一双细细的腿,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似乎想靠近,却又恐惧于这个灌满黑水的冰冷浴缸。
“让我看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梵伽罗的指尖依然悬在半空。
人形雾气连忙小挪了几步,把额头抵过去。
梵伽罗闭上眼睛感受,无奈的表情已变成了全然的冷漠。他看见了一个脏乱不堪的家,阳台上是堆积成山的衣服,水槽里是发霉馊臭的碗盘、茶几上是东倒西歪的外卖盒,地板上是散乱的椅子和快递包。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用钥匙打开房门,东摇西晃地走进客厅,却被快递包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一名小男孩连忙跑上去搀扶,表情怯怯的,小嘴无声地喊着爸爸。
男人勾头瞪视小男孩,通红的眼珠闪烁着阴鸷的光,当小男孩害怕地往后退时,他忽然狠狠踢出一脚,咒骂道:“你这该死的累赘!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骂完,男人倒向身后的沙发,打着呼噜睡过去。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被踹中腹部的小男孩一直躺在地板上没动,他来不及喊叫,来不及躲闪,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梵伽罗收回指尖,面无表情地看着人形雾气。
人形雾气扭了扭小身子,挥了挥小短手,似乎急切地恳求着什么。
梵伽罗摇头道:“谁不想活着呢?但是你已经死了。”
人形雾气吐出一口更淡的雾气,然后钻进浴缸与马桶的夹角,把自己封闭起来。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浴室里断断续续响着低泣,克制却又迷茫。他还太小,他尚且来不及长大,也并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生的渴望在他的魂体里燃烧,令他始终未曾消散在这煞气冲天的地方。
梵伽罗捂着隐痛的脑门躺回浴缸,试图让自己闭眼,却又在数十分钟后坐起,支着颐,严肃地思忖半晌,终是叹息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试试看吧,反正我早已经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