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少东家势弱,老员工要么势大欺主,要么开始缓慢蚕食.这就是家族式企业的通病。
临行前,瞿老夫人留了二十个银锭子,又交代了两句哭了两声,便带着显金同上一辆青布骡车。
陈敷为了避免和自家亲娘面贴面、眼对眼地坐着,宁愿选择坐到车外赶骡子,有一鞭无一鞭地打在骡子后蹄上,骡子动动耳朵,略显烦躁。
骡子:你清高,你为了躲妈,来打我。
显金在心里给骡子配音。
“金姐儿。”
瞿老夫人略带喑哑的声音唤回显金的吐槽,显金转过头来,见瞿老夫人神色肃然,便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屏气凝神地严阵以待。
“泾县作坊是我陈家之根本。”瞿老夫人轻声道,“做纸要水,有好水方得好纸,取泾县乌溪甘水以造纸,莹洁光腻如玉,非他地可拟。前二十年,我一心带着陈家走出泾县,闯向大地方,将家中不着调又玩心重的六弟、还有手艺非凡的李老章师傅留在了这里,带着心腹人马向宣城闯荡,谁知谁知泾县差点丢了。”
显金点点头,这也是家族企业的通病,易过于冒进或过于保守,过于冒进容易亏得鸡飞蛋打,过于保守容易停滞不前,看人起飞。
陈家属于长期冒进、偶尔保守的那一类。
陈家是“作坊生产+铺子销售”的运作模式,也就是说成本已经被压得非常低了,只要控制好生产的优劣,就算不赚暴利,也是稳扎稳打地赚钱。而最应该保住稳定的,是生产的质量,恰恰这一点,泾县作坊才是龙的眼睛。
而陈家这一环太弱了,占据良好的原料位置却拿不出好东西来,故而就算在宣城一口气开了三间铺子,也没办法直接把陈记纸铺干到断层第一。
瞿老夫人的想法,与显金不谋而合,“.要好好练李三顺,他爹他哥能做的丈八、丈六,必要他能做,他爹他哥不能做的‘三丈三’和金粟纸也要试试做出来。”
陈家要飞升,就要拿出名品。
瞿老夫人目光幽深,挑起车帘,看向车外正拿鞭子骚扰骡子的三子,气得语气像根粗糙麻绳似的毛毛躁躁的,“我不指望老三,但你却叫我刮目相看——好好干,不仅要会卖纸,更要学会做纸。”
瞿老夫人收回目光,加了一句,“不是叫你上手做纸,是你要一摸就知纸的品质和来历,等你这些磨好了,宣城三件铺子,你才大有作为。”
有点下放基层混经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