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读书人拎着一只泛白磨毛的布袋,布袋露出软毛笔小小红穗的点缀;
是书生眼下长睫的暗影,
更是大家族长房嫡孙肩上隐藏着的无法推卸的重担。
这些全部加在一起,才构成了文弱的破碎感。
显金眨了眨眼,吞了口唾沫,不知作何感想,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十字路口,人潮喧嚣,朝食与朝饮占据半条长街,豆浆的香、水磨汤圆的甜、菜粥的清与油果子的热闹、糖油粑粑的腻气混杂出一股复杂的人间烟火气。
显金被这人间烟火气猛地一击,如梦初醒,手慌乱地指了指西边,“我我去我该去店里了。”
陈笺方朝显金轻轻颔首,“去吧,晚上见。”
晚上见。
晚上没见。
显金加班。
周二狗从小曹村拖了两骡车的纸张回来,肌肉男胸大无脑又粗犷蛮干,从小曹村库房搬上车时,没有分门别类;从骡车上搬到陈记库房时,也没分门别类,两百多刀纸,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堆在库房里。
十文一张的玉版,旁边住着二十文一张的兰亭蚕纸;三十文一张的撒金四丈,旁边得意洋洋地躺着白送都不要的毛边,甚至,毛边还支棱个角盖在四丈宣上。
就如同李嘉诚的邻居是要饭的。
要饭的,还伸了条毛腿,搭在李嘉诚脸上。
真正实现了一视同仁和众生平等。
显金理解不了周二狗伟大的理想,并将他伟大的理想残忍地扼杀在了摇篮里,“.狗哥,您能不能稍稍按照价格,把刀纸理顺,靠近窗口与门口、易遭风的地方摆放稍稍物美价廉的纸张,靠里的、隐蔽又避光的地方摆放咱们店里值钱的纸”
周二狗挠挠头,袖子快被突出的肌肉崩裂,嘿嘿笑道,“咱们以前就是这么放的。”
显金:“.”
她当然记得,以前就是这么放的。
她上次来这库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的,侧面还开着一扇窗呢!
前些时日,既要与陈六老爷和那猪肉头缠斗,又要填上账面的欠债,实在分身乏术,如今稍有空闲,显金才感受到泾县作坊原先在陈六老爷的管辖下,如同一盘散沙,像极了一群闲散游兵,店肆作坊买卖进出皆无规章,全凭掌事的喜好安排,底下做事的个人做纸的不管卖,卖纸的不懂做,算账的只管吞钱,管事的.管事的最坏,啥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