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与私塾、蒙馆长期合作的描红生意,还是与小曹村、尚老板结成的友好关系,更甚者是李三顺一直在精进量制的六丈宣。
她为陈家打开了市场、保定了原料和再加工上下游、铺陈了一条进京赶考路。
而瞿老夫人还给了她什么?
一个摘桃的二伯,和一间死气沉沉的铺子。
她无所谓。
是金子在哪里都可以发光。
就算不给她铺子,她也能将手里的烂牌凑成东风顺子。
可陈敷呢?
她那后爹凭什么?
在宝禅多寺,如陈敷般敏感自尊又自卑的人,为了身后这一群人,挺身而出,被山匪踩在脚下——山匪的刀开了刃,随时向脖子砍去。
还有她身后的一群伙计?
在血肉间,为诸人拼出一条生路的周二狗和郑大;把宣纸埋在安全之地,自己抱着石头冲出来的李三顺;挡在她身前的张妈妈和锁儿...
她一旦失势,憨厚老实但一根筋的二伯,还会用他们吗?还会支持他们吗?还会带领他们走向更好吗?
他们凭什么?
显金仰头将桑葚冰茶一饮而尽,“您若防备我,尽可以不用我,毕竟我不姓陈,终究是外人;”
“您也可以相信血缘,偷鸡摸狗、中饱私囊的陈老六,心狠手辣、缓慢蚕食的陈老五,这都是陈家人,他们为陈家带来了什么?平庸?温饱?还是灾难?”
“我感恩您给我的机会:敢于起用一个妾室带来的小姑娘,您的心胸已比许多许多家主更大了。”
显金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但您知道什么时候最失落吗?”
“就是你给了人希望,却将这个希望紧紧掐住,只留一个小口,人的脑壳钻出去了,脖子却被死死卡在那里,最终,只有力竭窒息而亡。”
显金站起身来,恭敬地跪下。
来这一世的第一跪,跪出了现代人的铮铮铁骨。
这一跪,跪出了已与这个时代缓慢相融的破釜沉舟。
“谢谢您的锅子,很好吃,”
说完,显金便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等等!”
瞿老夫人手紧紧攥着,“等等!”
“如果让你帮老二呢?”瞿老夫人目光炯炯,“都是陈家人,帮助老三和帮助老二,对你来说,是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