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的香气在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里缓慢散开。盘旋着萦绕不去。
“印公,事情查清楚了。”小润子双膝并拢,跪在他跟前,低着头道,“谢八小姐名姝宁,乳名阿蛮,其父谢元茂为翰林院修撰,乃是北城谢家长房所出,排行第六。幼年时过继三房。其母乃是延陵人士,姓宋名福柔,无表字。五年前的仲冬,年仅四岁的谢八小姐同双生兄长一道,随母入京。因其母曾同皇贵妃为旧识。故其同惠和公主相熟。”
汪仁听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叩着椅背。
谢姝宁今年也不过才九岁,年纪小,经历过的事也就少。寥寥几句话,便将她的生平父母给说尽了。
“宋氏可有兄弟姐妹?”汪仁道。
“只得一兄长,再往下查,却是查不到踪迹了。”小润子悄悄咽一口唾沫,仍伏着身子,不敢抬头,“若要深挖,只怕要动用西厂的人手。”
汪仁成了督主后,便重新整顿了两厂。自此之后,西厂便专司情报,每一日都有无数的秘密被送到西厂的那间小黑屋里,被一字字记载下,封印在铁盒中,一层层安置妥当。所以,如果真要查,再隐秘的事,也照旧会被挖掘出来。
可只为查一个家世清白的小丫头,动用西厂的顶尖力量,似乎有些浪费。
小润子这样想着,却到底是不敢开口的。
过了会,汪仁才发话道:“下去吧。”
“是。”小润子起身,躬身后退着出了门。
屋子里黑沉沉的,未点灯,便显得更加寂静了,静得似乎能叫人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汪仁嘴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转瞬即逝。
——延陵宋氏。
只这四个字,便足够叫他心潮起伏。
昔日临行之际,他曾特地转到那幢宅子的正前门去看到。
那样大的一个“宋”字,他焉能忘记?
况且,他本就是记性极好的人。因而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仍旧将那些往事记得牢牢的尘封在心底,却从来没有一日真的遗忘过。
他知道,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便相似的人,追根溯源,总能叫人寻到相连的部分。就好比,经由谢姝宁,他寻到了从未去刻意寻过的人。可是寻到了,又能如何?
他不由低低叹了声。
肃方帝精神不济,批阅完折子总要睡上好一会才会苏醒。算一算时辰,恐要到未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