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就没有“德”吗?一个孤身生长于深山老林,不能言说之人,就没有“德”吗?孟子说人天生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心,它们不是“德”吗?
安静的小院古树下,裴液轻轻敲着躺椅扶手,李鸣秋先生是将“德”当做一套后天习得的行为准绳来讲,其实已接近于常说的“道德”。
那么事情就有探讨的空间了,既然“德”这套行为准绳全由人类文明社会决定,那么它就一定是变幻无定的。即便不必拉长到前朝几个千年里,只看现今天下,大唐之“德”就与南方列国不同,乃至大唐之内,各道都有不同,那么孰对孰错呢?
哪种“德”,才是天命“惟德是辅”的呢?
裴液想到这里,不禁怔然,只觉大概模糊理解了许绰写下“何为德”三字时的所想。
他其实从来悟性不俗,只是对这个世界实在陌生,而不太愿意接近。
——“德”的准则,当然还是只能由“天”来决定。
也就是在这个立论上,“天”虽然不“生德于人”,却执掌着真正“德”的判断标准。
许馆主正是因此认为这篇论说不能行通吗?
这种批注不像是反驳,更像是同道进行了一次尝试,而她拿到之后仔细审阅了其中缺陷,最后有些可惜地认为没能成功。
她想要成功什么呢?
女子那双似乎总在思考的眸子似乎浮现在眼前,裴液目光挪向后方,许绰似乎几天后又在这里添了一句:“还应归‘性’。”
“还应归性。”
“孔子之言,未可易也。”
这两句话大概算是她确定的两枚路标吧。
裴液翻过这几页,就此合上了这本国报,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读完了它,只觉比阅读剑理要累上太多。
不过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学剑了。
裴液从躺椅上挺身而起,信步往藏剑楼而去。
高楼挂月,这个时间许多剑生们依然泡在藏剑楼中,裴液沿途和相识的同修们点头致意,一路向上,再次来到了院主的静阁门外。
他一敲门,里面翻书的声音就停下了,但也没有叫他进来,就那么安静着。
裴液轻轻推开个缝探了半个头进去,秋骥子正襟危坐地看着他,手里是摊开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如果你要学新剑,自己对着剑梯去找就是了,不必总来问我。”老人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