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头,是永远不会被选中的。格林伍德的花园后面是一片枯草,土堆里火化的灰烬和过去的孩子的骨灰早就杂糅在了一起。他们从小就开始被驱赶去乞讨,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直到某一天他们得了肺病,或者再也丧失了起床去挣东西的能力,就会被抛到外面,夏天的苍蝇活生生把他们的骨头从肉里啃出来,虫多了发臭的时候,库克夫人就会指使他们烧一把火。
伊狄很喜欢成为去烧的那个,因为那样她就需要守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身躯在火中消融,等到几乎烧尽了再把周围的草割开,火势才灭掉。虽然这样的工作找不到食物,可也不用太累地费劲嘴皮,向那些体面家庭的人们说出卑微的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为数不多的机会,也还是在有一次她咳嗽很严重的时候,库克夫人怕她感染了肺病,才被指派去的。
在黑烟中她被熏的眼睛发烧一样地疼,疼了整整一个夏天的下午。可是她看着火,格外的平静。她清楚,有一天早晚是她自己躺在这里,身上盘绕着蝇虫,被下一个孩子烧成一团灰烬,这才是她必然的归宿。
当人清楚地了解死亡的必然如何降临,毫无意外的时候,反而会感到平静。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些折磨,最差也不过是迎来这样的终点。
幻想过别的结局吗?当然,她一开始只是个天真的孩子,也在夜里偷偷幻想过,有一天一个善良的家庭把她领走,他们送她去上学,给她买新衣服,每天都可以吃三顿香香的面包,周末还可以去那些有着巨大轮子的梦幻般的游乐场,有一天她也可以吃冰淇淋。只是慢慢地,就也再也不去想了。
就像这时候,或许当时的她也听到了这车轮声,只是连头也不会抬,也没注意罢了。
伊狄在孤儿院外站着,她穿着漂亮的校袍,身后是费因斯,回想过去的生活恍如隔世。这段记忆也是一样。
她看着一个乌发少年拉开那辆车副驾驶座的车门,朝后排座位的门走去。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他们将改变一个卑微而畏缩的女孩的命运,将她迎入天堂,然后又亲手被他们推入地狱。
但此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
此时,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熨贴的咖啡色西服,洁白的衬领滚着银边,束起的长发下面是一张年轻到有些稚气的脸,表情却不像个孩子似的严肃。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他那双灰绿的,像知更鸟般透亮的眼睛,他动作流畅地为车中的主人拉开车门,干净敏锐的眼神却不经意地掠过伊狄和费因斯栖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