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台手术,大概六七点左右结束到家,要是不饿的话,我回家给你做饭。
江乔红着眼,用纸巾揉了揉鼻子,垂下眼睛,把文字输入框里那句“我想跟你打电话”删了。
我来做,海鲜粥可以吗?
裴知鹤很快回她,什么都好。
累的话就休息,别勉强。
把碗刷完,晾在碗架。
江乔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回到主卧,拉开衣橱换了件裴知鹤常穿的白衬衫,掀开被子躺进去。
衬衫洗烘过不久,散发着洁净的木质清香,似乎还残余着一点主人的味道。
江乔用手臂抱着自己,刚刚流了一半的眼泪开闸,夺眶而出,全都氤在枕头上。
哭了一会累了,她又睡着了,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场景熟悉,和十一回苏城第一天时,做过的那个梦几乎一模一样。
梅雨季的苏城。
水气氤氤,大片的香樟树葱郁如盖。
她穿着初中时的校服裙,走在外婆家小区外的老街,毛毛雨突然转大,从雾一般的细柔雨丝变成了滂沱大雨。
但和上次的梦不同的是,走在她身边的人,从头至尾都是裴知鹤。
二十岁的裴知鹤。
她没有被人扔在雨里,没有被谁空口许诺,去便利店买完伞就回来接她,连书包上挂的草莓熊,都没有沾上一滴雨。
只因为这次,她从踏入这条街的第一步开始,裴知鹤都在为她撑着伞。
黑色的长柄伞上,落了雨,花瓣,海水。
雪花,和许多夏天的夜风。
空间和时间被打散,像是无序但合理的拼图,散落在这条她出生后最熟悉的街道上。
他们路过了她的初中,那座银杏树叶飘落的城北园林,又穿过裴家老宅长长的,紫藤花盛放的门廊。
路过了大雪和盛夏的天气,柏林的许愿喷泉池,展出着海月银河水母的幽蓝水族馆。
手拉手,走进京大附中的大门,穿过那条熟悉的文科班走廊,在她的教室门前停留了一瞬。
在蝉鸣声中回头,看见那块只在宋听晚手机里见过的,两人名字和照片并排的优秀毕业生纪念墙。
最后,她拉着裴知鹤的手跑了起来,穿过在夜色中昏暗的京大南门。
在那两束,由二十九岁的裴知鹤为她点亮的远光灯里,踮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