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出过远门的赵庭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转了拖拉机牛车,终于在浑身都散架之前,到了插队的农场。那里有不少从小生活条件良好,还是来自北京上海的娃娃,新鲜了没两三天,就被繁重的农活、脏兮兮的居住条件和迥异的生活规律弄得要死要活,自己往回跑的人都有,当然,代价也很惨重就是了。
倒是赵庭,可能是小时候吃的那些苦,都化作了今日的财富,勤劳踏实的他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不但和混杂的少数民族同胞能交流,还因为劳动的好评上了标兵,至于说出身成分问题,说得实在一点,来这里的,都好的到哪里去?
再说,他在警察局大院混大的,各色人物见识多了,还真怕什么人不成。
但农场的生活还是寂寞的,他晚上没事的时候常常跟那几个搞机修的“右派”混在一起,每一年,生产队里、村里的拖拉机他就能摆弄了。
谁也想不到,一个只会杀人的军统头子的种,居然有那么好的科技基因。
有个老教授也在附近下放,非觉得自己发现了奇才,闹脾气让他每天走两小时的路去跟他学——螺旋桨理论。
说实话,赵庭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头不会是自己待久了疯了吧。
可是老头很坚持,说:“后生,我当年在米国的航空局待过,能看出来,你就是这块料。趁着年轻,别浪费你的脑子,我们国家总有一天会用到飞机的,中华会站起来的。天安门国庆飞机再也不用飞两遍的那天,我看不到了,你会看到的。”
那一刻,这个老人的脸上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尽管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苦难,他也相信,中国,一定会站起来,强起来。
赵庭于是就答应了,因为老人那一刻的表情,真的很像养父。
无论受多少委屈,都对自己的祖国抱有无限忠诚和充满希望的人,那么多,中国难道不能越来越好吗?
说起养父,他在业余时间,常常给养父写信,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落在信纸上,寄回他们那个曾经的家。他有时候都奇怪,在家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多话,怎么出来了,会这么挂念和想倾诉呢?
那时他还不明白,因为,这就是父子。
十几年的光阴,他们,早已经是连着血肉的亲人了。
但养父很少回信,或者说他的工作性质让他很少能收到信。但周志乾每次来信,必然是比他还絮叨,从生活到劳动细节无一不问得仔细,更是劝他要安心呆住努力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