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了,因为汪文宣一家住在这座大楼里,就是起火的屋子,我讲的故事就围绕着这座楼、就在这几条街上进行,从一九四四年暮秋初冬一直到一九四五年冬天的寒夜。
幸而火并未成灾就给扑灭了,我的生活也不曾发生大的变化。萧珊从成都回来,我们在楼梯下的小屋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又搬到沙坪坝借住在朋友吴朗西的家中。家璧的图书公司办起来了。我没有失信,小说交卷了,是这年(一九四五)上半年在沙坪坝写成的,但它不是《寒夜》,我把《寒夜》的手稿放在一边,另外写了一本《第四病室》,写我前一年在贵阳中央医院第三病室里的经历。在重庆排印书稿比较困难,我的小说排竣打好纸型,不久,日本**就宣布投降了。
八年抗战,胜利结束。在重庆起初是万众欢腾,然后是一片混乱。国民党**似乎毫无准备,人民也没有准备。从外省来的人多数都想奔回家乡,却找不到交通工具,在各处寻找门路。土纸书没有人要了,文化生活出版社显得更冷清,家璧的图书公司当然也是这样。小说没有在重庆印出,家璧把纸型带到上海。我还留在重庆时,有熟人搭飞机去上海,动身的前夕,到民国路来看我,我顺便把包封好的《第四病室》的手稿托他带去。后来朋友李健吾和郑振铎在上海创办《文艺复兴》月刊,知道我写了这本小说,就拿去在刊物上连载。小说刚刚刊出了第一部分,赵家璧回到上海,准备出版全书。他和振铎、健吾两位都相熟,既然全书就要刊行,刊物不便继续连载,小说只发表了一次,为这事情我感到对不起《文艺复兴》的读者(事情的经过我后来才知道)。因此我决定把下一部小说交给这个刊物。
下一部长篇小说就是《寒夜》,我在一九四四年写了几张稿纸,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我在那间楼梯下的屋子里接下去又写了二三十页。在重庆我并没有家。这中间萧珊去成都两次:第一次我们结婚后她到我老家去看看亲人,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开始写《寒夜》;第二次在日本**投降的消息传出不久,一位中国旅行社的朋友帮忙买到一张飞机票让她匆匆地再去成都,为了在老家生孩子有人照料,但是后来因为别的事情(有人说可以弄到长江船上两个铺位,我梦想我们一起回上海,就把她叫回来了。我和她同到船上去看了铺位,那样小的地方我们躺下去都没有办法,只好将铺位让给别的朋友),她还是回到重庆。我的女儿就是在重庆宽仁医院出世的。我续写《寒夜》是在萧珊第二次去成都的时候,那些日子书印不出来、书没有人要,出版社里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