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家店,一人叫一碗牛肉面,闷头大吃。填饱肚子,沈乐小声问:
“孩子怎样?”
“还在抢救。”
“自杀?”
“初步判断应该是。”
“那伱们没责任了?”
“我没责任,我女朋友惨了。”石光兵唉声叹气,下巴上、脸颊边,青确确的胡茬到处乱冒,配合着巨大的黑眼圈,显得格外疲惫,格外可怜:
“我女朋友是小学老师。发生小孩跳楼这种事,虽然不是她们学校,教育局也要开会,然后学校开会,教师逐个排摸,给小孩子做心理辅导,和家长谈话,填表格,留痕别说这周,下周都没空跟我见面了!”
现在的老师工作真不好做,孩子也不好做,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沈乐同情地拍拍他,填饱肚子,回到家里,盯着工作台上的木偶看:
要不要停止修缮呢?
要不要把它烧掉呢?
就算不烧掉,要不要关起来呢?找个铅盒子装起来,埋到地下去?或者找个木头盒子,表面弹一圈墨线,再钉上七根镇魂钉?
几次伸手,几次拿起木偶,又几次停住。最后,想起上一段记忆里,老人紧紧抱着木偶,伛偻着脊背,任凭拳脚相加的场面,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算了,这样把你烧掉,就辜负了你前主人救你的心意了。还是先等等吧,至少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
“小木偶,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他拿起木偶脑袋,摇一摇,晃一晃,没反应。努力再练了半天化妆,把木偶脑袋的妆容画好,也没反应。给木偶穿上丝线,拉一拉,拽一拽,还是没反应
“还不说话?还不说话我烧掉你了啊!我真烧你了啊!——算了,给你一铜片,看你说不说!”
铜片按落。下一刻,沈乐眼前,熟悉地一黑。
这次的场景,比前几次都要黑暗,也都要局促。
一间用竹竿交叉搭成三角形,两边遮盖芦席,介于窝棚和隐蔽所之间的破玩意儿里,蜷缩着七八个孩子,三五岁到十来岁不等,膝盖挨着膝盖,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窝棚中心的石坑里,烧着一根指头粗的破木条,为这方小天地带来仅有的光亮。
这么挤的地方我如果不是一段记忆的话,已经穿模了吧?
沈乐低下头,看看自己杵在窝棚角落和孩子脊背之间的双腿,满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