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勉强过得下去,但在妻子的计划里,他们明年会有一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后,他们会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支出。
比如说“生孩子那几个月不能再去店里了,这就少赚好几千”,接着就是“生孩子疼,我想剖腹产,剖腹产又贵,产后还要护理,也是一大笔钱”,再然后“我可不想你妈来照顾我坐月子,会得产后抑郁,去月子会所,那也是好几万”“还有孩子的奶粉钱,衣服,鞋子,纸尿裤”“我要是去上班,就得老人帮忙带,也得给点儿吧?总不能白让他们带”“大点儿了还要上幼儿园,没准还会生病”“过年得给老师红包吧?得上辅导班吧?我想让他学钢琴”
总之这个不存在的孩子还没有来到世界上,就已经给他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妻子构思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久到这个孩子的容貌,五官哪里像谁,都已确定。
无数个日夜里,妻子和他描述这个孩子是怎样一个生物:他她的眉毛像他,鼻子像他,嘴巴像她,皮肤像她
如果有人问你们的孩子长啥样?夫妻俩都能把这个孩子画给他看。
这个孩子是如此的具有实在感,以至于他觉得,如果不让他她出生,近似于一种谋杀。
“你老是回家就躺着,也不帮我分担点,就你那些工资哪够生活啊?”
妻子还在絮絮叨叨,讲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她越是这样,他就越累,越想躺着。
他想说:“我在写小说,能赚不少稿费。”但是他没有说,因为这句话也已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重复过很多遍。他甚至知道他这样说过后,妻子会把两手一摊,然后问:“那稿费呢?”
这笔稿费就跟那个孩子一样,都是不存在的,是虚构的产物,他自然什么也拿不出来。作为一个作家,在想象力这方面他反而不及妻子。
他无法告诉妻子,这是怎样一笔稿费:它会被小心地装在一个白色信封里,掂在手里有种令人舒服的厚实感,骑着自行车的邮差把它送来,用裁纸刀割开信封后,一张蓝色的小票掉出来,上面用蓝色的黑体字写着“稿费收据”;
或者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他骑着自行车穿过那条铺满樟叶的小路,来到银行,他把银行卡塞到机器里,用颤抖的手输入密码,输错了两次,第三次成功了,他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莫名地变多了一些,多出来的这些就是那笔稿费;
又或者是在某个清晨,他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消息框上用独特的字体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