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场谈话也就成了某种真正意义上没有任何遮掩与暗喻的交谈。
“很多年前,我并没有打算考科举,因为我读书确实没什么天分,”杨溥缓缓开口,“当时我爹在燕王府当侍卫,而燕王最喜欢看人和野兽生死相搏,所以我爹在一天夜里被豹子咬死了,报给官府的理由是失足落入豹池,但我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信过。”
顾怀神色微动,却没有打断突然聊起往事的杨溥。
“但问题在于,我又能怎么样呢?虽然大魏开国以后就很防备藩王,燕王手中无兵无权,但我爹莫名其妙死在燕王府里,我却没有一点办法--当然,那时候我如果像你一样再狠一点,做事果断利落一点,说不定就能在某个夜里潜入燕王府,运气好点和燕王一起死在那里。”
他缓缓起身,走到顾怀身前,深深地凝视着他:“那时候年轻的我第一次看到了一样东西--特权。所谓特权,就是当你在家酒足饭饱准备洗脚睡觉的时候,有人闯进来,拿走你辛辛苦苦存的银子,放火烧了你的房子,在你脖子上架把刀,然后告诉你,这是他的权力。”
“从那之后我常常在梦里惊醒,我明白了这种特权的可怕和威势,我厌恶它,但也向往它,从那之后我用功读书,考中科举,然后在朝堂兢兢业业十几年,直到遇见了你。”
他难得地笑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还顺便做了些事...特权确实是很不错的东西,现在那位燕王的坟头草应该已经长很高了。”
“老派的复仇故事,但确实很有意思,”顾怀看着他,“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道确实很坏,确实不好,但不应该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然后不痛不痒地骂上两句,”杨溥的神色很柔和,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教导,“而且也不应该一直想着逃离这些东西,放弃那些你原本可以做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淡淡说道:“要成为那个不用逃跑的人,顾怀。”
院子里沉默下来。
......
从那一天睁开眼睛开始,顾怀就一直觉得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很奇怪。
他拥有很多超过时代的知识,也见识过更先进更优秀的体系,甚至于不用多想脑袋里就能冒出来许多简单有效的改变世界的法子--但他都没有去做。
一开始是因为活着很难,竭尽全力地在这个世道挣扎耗尽了力气,后来是因为捡到了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