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梦毒转交一点儿生活物品。于是,他们叹了口气,感觉释怀了一些。
正当梦家湾人等着梦毒被判刑入狱的消息时,梦毒再一次让他们大跌眼镜,毫无征兆,他回到了梦家湾,并无警察押送,而是一个人平平静静地走回了梦家湾。
梦毒头发老长,乱糟糟的,倒有些像多年以后流行于街市的微分碎盖式新潮发型。他的脸比原来更白皙了,大约是长久不见阳光之故;他瘦了点儿。他并不与看到他的庄上人说话,只是看一眼又躲开他人的眼光,一个人朝家里走去。看到他的梦家湾人觉得他有所改变,像是比原先多了点什么,又像是比原先少了点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是多了点什么和少了点什么。他们的见识让他们无法概括梦毒的改变。其实,梦毒改变的,是气质。
后来,后来的后来,梦独将会不止一次地回想起,他此番回到梦家湾时的感受。当他走入梦家湾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那棵具有象征意义的千岁灵柏,他觉得它并不是那么高大繁茂,与他在别处看到的被保护起来的银杏树或柏树差不多;接着,他走在村街上,觉得街道那么狭仄,似乎几步就可以从头走到尾。啊,梦家湾是那么小,小得像一只巴掌,小得像一张邮票。
梦毒回到家中,父亲母亲都在家里,他叫了声“爹”,叫了声“娘”,说:“我回来了。”
父亲母亲从梦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觉得他有些冷冷的。大约是觉得这一回梦毒惹的事体太大,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算得上是幸事。所以,老两口出奇地没有说什么,问什么。
可是到了晚上,以往的惯常的说教和训斥就复发了。梦毒不作辩解,只是简而又简地对父亲母亲说:“我没做错什么。要是有错,就回不来了。”可是却对究竟遭遇了什么,只字不提,他心里很清楚,一些事儿跟父亲母亲只会越说越糊涂。梦毒到了他独居的小如鸽笼的西屋——随着哥哥们姐姐们娶的娶嫁的嫁,这间鸽笼已经由梦毒独自居住,并在里面做梦,畅想。
他手拿一本书,是小说悲惨世界的缩写本——多年后,他一直记得这本小说,那是一位外国作家对雨果原著的成功缩写,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了,并且,也无法查知是哪位作家的手笔,曾让他看得泪如雨下——可他头脑乱纷纷一个字看不进去,索性放下小说,躺到了窄窄的小床上,头枕手臂,他想,老大怎么样了呢?还有老二吕锋和三哥王超。他排老四,他们都叫他弟弟,或称他小弟。其实,他觉得鬼精鬼精的三哥王超的年岁还不一定比他大呢。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