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或明或暗的不屑,和邓太太眼下的紧紧相逼,他有怒,却又有愧。
他对女儿有愧,对妻子也有愧。
“蓁蓁,爹是不是很没用?”他问了个连自己都无需思考的问题。
他不是不知道孩子间也会有攀比,甚至不比大人少,言辞甚至更比大人来得直白难听。
妻子当年与他两情相悦,想来悦得应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心上进的少年人,而不是眼下浑噩度日,人到中年还一事无成的他……
思及此,他越发觉得自惭形秽。
一片消沉中,却忽然听得怀中的孩子极认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父亲,夫子常说家和万事兴,咱们一家人只要和和气气了,自然什么都会好的,对吗?”
她幼时并不懂父亲的难处。
他与母亲同陷在泥潭中,家对于他而言,像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枷锁。
但他从未想过挣脱,因为他也同样深爱着母亲,不管母亲变成什么模样。
同在泥潭中,无法相互扶持,周遭之人也只是坐壁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所以,归根结底他们缺的只是一条出路而已。
她会带着他们走出去!
张峦一愣之后,眼睛顿时更红了。
“蓁蓁说得对!”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似乎觉得脚下又有了力量。
女儿待他再不像从前那般疏离,这对一个心中有愧的父亲而言已是最大的鼓励。
家和万事兴!
他在心里反复复述着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父女二人来到海棠居时,宋氏面对邓太太的刁难,已经气白了一张脸。
见丈夫竟是抱着女儿前来,宋氏惊异之外,只觉得丫鬟没将话传达明白——不是都说了邓太太在这儿吗!
宋氏更是气极,却还得佯装平静地对赵姑姑道:“抱姑娘去里间玩。”
赵姑姑忙要上前接过张眉寿,邓太太却赶在前头笑着说道:“二太太方才不还说这孩子的腿疾是谣传么?怎么进进出出皆要人抱着呢?”
语气里皆是刺耳的嘲讽。
宋氏竭力压制着怒气,一时难以说得出话来,脸色红白交加。
张峦拒绝了赵姑姑将张眉寿接走,抱着女儿径直来到妻子身旁,直面着邓太太,沉声问道:“不知邓淑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张峦生得高大,板起脸来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