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了真。他当即命人在宫中大肆祭典,以求告上苍不要抛弃他。他这一生潜心向佛,毕生最大的两个心愿——长生不死和一统天下却一个都没有完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回顾过去漫长的岁月,他八十几年的人生终究算是虚度了。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所求,只想着能在自己造下的这个烂摊子里,保全那点儿微薄的基业。至于孰是孰非,他也没那么乎了。
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这样。有了好处固然想要进一步发展,一旦没有发展,便想着要竭力保全自己已经得到的那点儿好处。
那天傍晚,梁武帝强打着精神听完了城中各方的军事汇报,正是一筹莫展得头都要炸了。可侯景这个苦果,是他自己一手酿成的。他不能像当年处斩杨玄宝一样,随着自己的怒火,大声斥责他办事不力还敢欺君罔上,妄图拿着失败的不死丹来谋害自己,然后照着他屁股踢一脚叫他去死。
眼看着建康城里曾经的繁华已经满目疮痍,建康城外的侯景依旧虎视眈眈,梁武帝无力地不得不承认,之前一切的求神拜佛都并没有什么卵用。于是,在用过晚膳之后,梁武帝借着酒性,烦乱地独自骑着马,从华林园后面的大通门奔出,沿着许多年前记忆中的小路,来到了北湖外一处名叫藕香榭的地方。
这是梁武帝自登基之后,每每有了烦心的事情都会来的地方。因为这里跟他幼年在秣陵老家时,常去玩闹的那个小水榭很像。在攻陷建康之后的漫漫帝王生涯中,当他想念已故的母亲和兄长时,怀念年少时靠着兄长骑在马背上欢呼的情景时,眷念曾经和发妻相敬如宾的生活时,乃至于后来回忆起兄弟姐妹几人一起有过的快乐日子时,只要来到这里,就总能让他找到那种回家团聚的归属感。
那时的岁月是真好呵。他还没有这样年老,也没有这许多老年人的病痛,更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情。兄弟姐妹们都在一处嬉闹,他缠着两个哥哥要去骑马,弟弟则缠着他想到水里摸鱼,还有两个妹妹在水榭中间嬉笑着跑来跑去
可一眨眼,他们又都在哪里呢?
他们走了。一个个地都走了。一个个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里。甚至连当时还没有出生的最小的妹妹,都已经在数十年前早早地走了。多少年了!?大概有四十年了吧。现在的他眼睛花了,耳朵也不是特别灵便,能独自来到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藕香榭已经许久没有修葺,踩在上面每一根木头都在发出吱呀的声响。轻风拂过水面,带来阵阵的凉意,却挡不住这些木头在水气的侵蚀中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