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内城,位于西华门外不远处的一所大宅内,当朝宰相曾文观曾大人,正在家中映雪煮茶。
在朝上率领百官的曾文观,在家中却一贯是一副朴素清静的文士打扮,花白的头发仅以墨巾包裹,除了惯常的棉衣以外,只在身上加披了一领玄青纯色棉袍。眼前的小茶炉也只有一个扎着双角的圆脸书童看守,并无半点寻常官宦人家的脂粉香气,金银装点。若不是眼前的宅院大得有些离谱,院中栽种的草木也并非寻常花卉,那么这个身披玄袍在廊下吮吸茶香的老人,看起来倒的确有几分高人隐士的风范。
“老爷,”壶中的茶刚刚发出咕嘟声,廊下忽然闪进来一个同样须眉皆白的老仆,向曾文观拱一拱手道,“中书侍郎何靖何大人求见。”
“领他进来吧,便在这书房里见。”难得的雅兴被人搅扰,曾文观却毫无不悦之色,转身紧了紧身上的棉袍,嘱咐小童将煮好的茶送入房子,自己便席地而坐,随手翻阅起身边书架上的古卷来。不一会儿工夫,刚才的老奴便引着一个面宽身长,身穿绛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进入书房内。中年男子一见曾文观,立即匍匐于地,端端正正地行了拜见之礼:
“学生何靖拜见老师!”
“不必拘礼,在家中相见,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曾文观示意小童上茶后退下,放下手中的书卷道,“虽是冬月,但今日雪大,听说城外的运河上也已开始结冰这风大雪大的,你专程而来,所为何事?”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老师抱恙,特来探望而已。”何靖说着,面对曾文观又是拱手一礼,从袖中抽出一支小银盒,双手奉上道,“听闻老师最近偶染小疾,学生心忧,故而让家人准备了些滋补养身的药材——这支东夷进献的珍珠须野山老参,便是学生的一点心意,愿老师福禄安康,寿比南山!”
“我没病,你留着自用吧。”曾文观拿起墨色的窑变瓷碗,看了会茶色,这才缓缓端起,深抿一口,“称病,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我在朝中,便是众矢之的:天子有话要问我,御史台有话要问我,就连你们也是没完没了地排队来问话我老了,容易乏,不过是想在家中躲几日清静而已。”
“老师,您是清静了,可学生们这几日来被御史们摁着磋来磨去,可是苦也!”何靖一听曾文观没事,顿时便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对曾文观哀告道,“眼下天子忽然扶了那梁元道为枢密使,摆明了是要另立山头,与老师您分庭抗礼如今御史们也是得着圣意,这几日朝上便都跟发了疯的恶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