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真是年少轻狂,自以为占得正理便不惧风霜摧折,也是天真可笑”
“于是,就在那一年,新天子首开科举,曾文观便等不及要对‘天行学派’动手了——当年的殿试探花、同时也是会试会元的举人昭吟秋,被礼部侍郎指斥文章中有大不敬之意,后又诬蔑会试中‘天行学派’诸学子有舞弊之嫌。曾文观亲自主审,颠倒黑白,一纸上书便将‘天行学派’指为‘欺世邪说’!致使昭吟秋功名被没,锒铛入狱;水心书院亦被查封,我等多年来积累汇编的文章书籍也尽被焚毁所幸昭家祖辈曾随先帝征战北疆,尚有余荫可庇,这才保下我等几个讲师性命”
“此冤案后被称为‘天行学案’,轰动一时。曾文观唯恐斩草不尽,竟然还请动谕旨,勒令今后凡曾师从‘天行学派’的学子,甚至只是出身余泽的年轻人,都一概不得参与科举!此令一出,朝野大哗,曾文观却趁机在朝中清剿对此案结论抱有异议的各方声音大娘子的父亲碧鸢先生瞿青翎,当时已是国子监监生,便是因为同情天行学子,上书为之争辩,便被曾文观一系削去功名,因言获罪,不仅自己被判流放边疆为奴,就连妻儿也被罚没入籍!当时只有九岁的大娘子被收入教坊司,之后又被遣为官娼,就此沦落风尘”
说到这里,陆白猿似是感到憋气一般,用拳头狠捶了一下桌面,随后便长叹一声,久久不再说话。瞿凤娘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垂眸道:“二位师弟莫要笑话,在与先父重逢之前,我便是在那等腌臜地方苦熬了八年!直到被隐姓埋名的先父暗访寻获,这才得以赎身,脱出生天自此以后,我的使命与夙愿,便是向毁了我和先父一生的曾文观、向那群假公济私抑善扬恶的罪魁们讨回公道!地龙会背负的,不只是一家一族的血债投于我等会中的上上下下数千名门人,几乎每个都有说不完的苦楚,道不尽的冤屈!我们所为的,便是耽误了先父一生,却也撑持了先父一生的‘公义’二字如此而已。”
眼见着为人处世一贯冷静大方的瞿凤娘在说完这段话时,笼于袖中的双手却在忍不住颤抖,玉羊下意识地伸手压了压瞿凤娘的手指,想稍作安慰,不想却被对方一把握住。瞿凤娘眼带泪光地看向玉羊,语带颤声道:“若不是因了那一场冤案,想必你我的身世都不至于如此讳莫如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