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卖官鬻爵,可有证据?”曾文观微微抬眉,瞄了一眼瞬间支吾不详的何靖,便心知他只是在激自己出山,却并没有掌握梁元道的任何实际马脚。面对学生过度外露的情绪与并不成熟的手腕,曾文观暗暗叹了口气,将对方手中的茶碗斟满道,“我老了,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如今只想寄情山水书案,与儿孙们共享天伦,朝堂之事,实在是力不能济喝完这碗,便早些回去吧。再晚些街上人多,被人瞧着你来见我,便再无起复之日了。”
“老师!”何靖不顾手中的茶碗微微烫手,端起碗来向曾文观恳求道,“老师纵是不吝惜昔日生徒之情,也应该为天下学子们考虑考虑啊!明年是天子大寿,国中惯例会加开恩科,朝中传闻天子有意让那梁元道来主持春闱——倘若果真如此,那明年的恩科进士便会悉数归入其门下!何况此獠不仅有祸乱朝纲之心,还有秽污文脉之意:今年开年,他便向天子递了折子,说是要主持重修国策大典,还说先前的大典经策泥古不化,不适当今天子新政,应该推倒重修,以作天下革新之象,文明复萌之证,也让天下学子领悟到天子重整朝纲、归序八方的决心老师您听听,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啊老师!”
“砰!”听到这话,适才一直波澜不兴的曾文观忽然将手中的茶碗砸在了脚下的青石板上,看着何靖冷声道,“你说什么?他要重修国策大典?”
“是,确有此事!”见曾文观发怒,何靖连忙就地跪下,低头继续补充道,“这便是今年开年之后,他向天子递交的首折——朝中对于此事原有争议,连同杨老太傅在内,均以为国策大典是皇家命脉,镇国之本,且重修此书费时费力,需占用大量饱学之士精研岁月,得不偿失然而那梁元道巧舌如簧,竟是说动天子此为文运盛事,应该重修大典以为寿礼,以贺天子与太后无疆之寿天子已然首肯,如今那梁元道便在京中筹措人手,准备重修国书如此亵渎经典之事,老师您岂能坐视不管啊!”
“竟敢竟敢如此!”即便是在强行压抑着声调与情绪的状态下,曾文观的颔下白须还是在微微发抖。身为昔日宰相,他可以容忍被削夺官职,扫地出门;他可以容忍昔日门下四散,人情冷漠;但却决不能够容忍有人试图重修国策大典,将那些由他参与校注的经义文章从天下学子的视野中删去因为那才是他的骄傲,那才是他作为当今“天道学派”师表之首的绝对象征,那才是他不能被触碰的逆鳞。
由先帝发起,无数天道学派博学之士共同编撰而成的“国策大典”,是一部涵盖了自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