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正绑着个瘦得跟鬼一样的男人,男人头发披散,胡子蓬乱,大张着的口中看不到几颗牙齿他的皮肤跟所剩不多的衣服一起,随着唐家镖师高高扬起的马鞭片片破碎,皮鞭落下发出的每一声风响,都会带起一声更为凄厉的哀嚎。
“怎么能这么打呢?这会把人打死的!”听着男子的哀叫一阵弱似一阵,广琼有些不忍地闭上双眼。秋樱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观看不远处树丛之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脸反射出的微光,小声道:“若不这么办,今天放了他,说不定明儿车队里的东西就会被他们偷光抢光我们车里押送的是进贡朝廷的生辰纲,若是叫这些人发现,或是少了些数目,我们无论是陷在山里还是去到京城,都是死路一条!”
广琼心知秋樱所言有理,但仍然无法继续面对这一近乎凌虐的酷刑,转身捂着耳朵回到车厢,再不去看车外那令人心悸的一幕惨叫声一直持续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夜幕终于恢复了平静,这平静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天明,随着东方鱼肚白的涌现,车队也再次开拔上路。
马车动起来的时候,广琼下意识地掀起车帘,却见那个眼睛明亮的小女孩子果然牵着她的母亲一起,跟着车队亦步亦趋地走那些难民如同游魂一般跟着车队走过那棵柳树,走过那个已经没了声息的“小偷”身边,没有人替他解开绳索,甚至没人看他一眼。他仿佛从来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一颗本就赘生在柳树上的怪瘤,他们离开他就像踩过脚边的一根蓑草,他们不知道明天自己会不会变成同样的树瘤与蓑草,他们也已经不在乎了。
广琼放下车帘扭过头去,这个与她想象中云泥之别的“昆吾国”,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眼和心脏。
即便在幽暗的车厢内闭上双眼,广琼也仿佛依然能看见那双明澈又贪婪的眼睛——以往她总是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却从未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这般命如草芥的存在:即便是被王府逐出,她与母亲仍旧有景家可以依靠;即便是梁王府被抄举家皆没,她们娘俩在西域避难时,景老太太也从未中断过每年派人送钱送物广琼本以为自己早已尝遍了天下的艰辛困苦,如今得到县主之位便是上天垂怜可是若天真的有垂怜之情,却为何看不见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命运?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地走了大半天,到了午后歇脚时,广琼下车活动了片刻,忽然拉过秋樱,用眼神示意那不远处的女孩和妇人道:“秋樱,替我去办件事——拿几两银子,去问那个女人,她的女儿卖不卖?我想收了她,便只要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