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傅,久违了。”面对骑在马上率队开路的杨敬行,景玗遥遥一拱手,主动招呼道,“想当年京中别过,已是四年有余——当年离京之时,景某仍然身中余毒,抱恙未愈,故而未曾登门拜谢老太傅的活命之恩,还望海涵。”
“景玗,你若还念及以往恩义,那就即刻下马就缚,随我去圣驾前谢罪!”杨敬行仍旧是一身布衣,身负长剑,须眉皆散在风中飘若残苇——然而即便是如今耄耋之年的垂老模样,两军阵中依然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一触其“天一剑”的锋芒,“老夫当年救你,便是念在你景家时代戍边有功的份上;如今你虽起兵谋逆,但毕竟仍有驱逐戎狄的功绩在先,若是即刻悔过,老夫仍可力谏圣上,留你景家一脉存世。”
“呵,老太傅若是要如此说话,晚辈便不得不出言冒犯了。”景玗闻言冷笑一声,仍旧拱手作揖后慨然答道,“老太傅要说恩义,景某便来与您老说一说这经年恩义:我景家为昆吾戍卫西境六十余年,如今便换来长留城外的六十四座坟茔;我一军孤进为天子收回北疆五郡四十一县,换来的便是被褫夺‘白帝’封号,家破人亡的下场我虽生身为‘妖胎’,但自问从未做过背离人道之事,如今却只想问一问杨老太傅——这天下悠悠之口中骂声不绝的‘白妖’,又说的是谁呢?”
“以妖之状,行妖之事,祸乱国朝,戕害百姓,不是妖又是什么?”杨敬行沉下面色,凝眉答道。无形的剑气已经在他身边悄悄聚拢,吹得周遭马匹都在躁动不已,“莫要股弄唇舌,强作诡辩,你若再不下马就缚,老夫便来取你项上人头!”
“老太傅不乐意听,景某却偏要多说几句。”景玗面上毫无惧色,挺身御马迎上一步道,“何为妖象?是分明国中旱蝗四起?却依然有人在营造亭台宫宇;是分明国中饿殍遍地,却依然有人在搜刮民脂民膏;是分明积弊未尽百废待兴,却依然有人向刚刚归乡的北疆遗民苛收重税;是分明乱因不义不法不慈不悯而起,却依然有人在诬陷无辜,残害忠良!凡此种种,才是乱国妖象!与这些涂炭生灵的国之大妖相比,我这天生异相能算什么?又算的了什么?”
一席话说出掷地有声,位于两军阵前的朝廷军将领听罢面上多有愧色。然而杨敬行闻言却是大怒,抬手从背后抽出那柄名震天下的青锋长剑,直指景玗道:“黄口小儿!今日老夫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大逆之戒!”
眼看着杨敬行一夹马腹作势便要仗剑冲来,紧跟在景玗身边的休留随即抬起新上手的火绳枪,朝着杨敬行便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