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不定的时候,书房一盏不夜灯,从天黑照到天明,白日从各地送来的奏帖堆积如山,宽大的书案都放不下,地面都摆满了。
每个夜里,闻郁都会坐在书案旁,最初是教他处理北域大大小小的事务,后来,就是在旁守着他,偶尔说上一二。
那时他一斜头,就能看到那人浸在灯火里,乌色长睫掀起,底下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煞是好看。
但闻郁目光是冷的。
锐而锋利,像捂不暖的尖刃。
尽管面对他时,极为收敛,但骨子里透出的森冷寒意怎么都藏不住。
郁沉炎只能尽力忽略。
事实上,他也只能忽略,彼时他每个夜里都被沉甸甸数不清的奏帖包围,看得他头晕眼花,听到开门就反应性的以为送奏贴而想吐。
时间久了,心情糟糕到极致。
几近爆发的时候,他看到闻郁枕着书案睡着了。
灯火落在少年白皙脸颊,几缕青丝凌乱垂散肩头,他像是太久没休息了,抑或潜意识在紧张,即便睡梦中,眉头都是蹙着,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蜷缩。
郁沉炎许久没这般仔细端详他,默了默,轻手轻脚拿出一件狐裘,悄悄給少年盖上。
他力道极轻,但仍是惊醒了对方。
郁沉炎那时才意识到,身边的少年心里有多不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其如临大敌,全身紧绷。
郁沉炎恍然想起。
阿闻,也不过比他大两三岁。
他可以每日待在圣宫这个安稳之地,夜里翻阅奏帖,白日尚能休息。闻郁不能,夜里要教他处理事务,白日要去对付北域内外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不能有片刻休息,不能有一丝懈怠。
至此后,郁沉炎看奏贴比谁都积极,趁闻郁白日出宫,也不听他的话休息,而是开始学习着手其他事,只在每个深夜里,硬拉着闻郁奢侈的睡个小半时辰。
他想尽快成长起来,与闻郁一起,扶起将倾的北域。
但最后,北域好起来了,他与闻郁却与当初设想的模样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郁沉炎抬起手,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手掌不受控地伸去,直到指尖空荡什么都没摸到,扑了空,才如火灼了般,倏然收回。
“安福!”郁沉炎起身,沉着脸朝外喊了声。
“奴才在!”在外候着的大总管立即推开门,火烧屁股般奔入书房。
他抬头看向负手而立的华冠男子,正欲开口,听见域主沉声道:“沐浴。”
“域主要就寝了吗,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安福心有疑惑,往常域主不会这个点休息,且沐浴这类事哪用得着他亲自开口。
疑惑归疑惑,大总管正准备领命退去,下一刻,他被叫住。
“不睡,只是沐浴更衣,”
郁沉炎抬起衣袖,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瞅了眼衣袍,“去准备些配我的衣裳,我要着装。”
安福愣了下,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