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修桥铺路缺少机械,大多是用肩挑背扛,一干起活来,满山都是人,凿子榔头的叮当声在峡谷中回荡。
李琴是技术员,自然不用干重活。她的工作是测绘,整天带着仪器在山上跑。
虽然大学只念了一学期,在实际工作中,一切都要从头学起。然而她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资料看一遍就会,还能举一反三。
渐渐地,我们的李琴同志成了工程处技术骨干。
正如招工是那位大姐所说的,进了工程处,国家包伙食,粮食随便造。李琴本来就能吃,仿佛老鼠掉进米缸。她每天早上起来就梳了头,抹了雪花膏,欢快地哼着《夜上海》,一蹦三跳跑起食堂:“师傅,请给我六个馒头。”
工地上干的是体力活儿,馒头都实在,二两一个,大如婴儿脑袋。六个馒头一个饭盒可装不下。怎么办呢?李琴就用一支筷子把馒头串了,张开小嘴,如土拨鼠啃玉米一样啃过去,不片刻就吃得干净。
就这样还不解恨,还得整一小盆稀饭。
到中午收工,李琴同志虽然在山上跑得满头是汗,依旧认真擦了脸,画了眉毛,哼着《四季歌》《渔光曲》再次一蹦一跳去食堂:“师傅,半斤米饭,菜一样来一点。”
米饭还是很实在,紧实,坚硬,撮散了装进火药枪可以打野鸭子,但她觉得这饭真香啊!吃饭其实吃的就是心情,有工作,有工资,能自食其力,不用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这样的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招工的大姐当初说工程处一周吃一回肉不假,但那肉的价格比外面便宜许多,以李琴的收入可以敞开了整。小姑娘一看价格,五分钱一份,那还说什么呢,自然是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师傅,回锅肉一份、木须肉一份、炖蹄膀来一个,要后腿那种。师傅你别笑,我正在长身体。”
大师傅实在喜欢这活泼的小姑娘,虽然她的生活方式好像有点反动:“李工,你悠着点,别吃倒了胃口,到时候吃什么都不香。”
“我会吃倒胃口吗,咯咯,我不会。”李琴不以为然,肉多香啊,天天吃顿顿吃都不够。
还真吃伤了。
虽然工程处每周一次肉,但平时的菜里油水却多,譬如那份清炒豌豆尖,菜没几株,却亮汪汪一盘菜子油。对技术人员,工程处可是舍得下本的。
李琴成天大吃猛干,营养充足,更是彻底长开,出落得亭亭玉立,油光水滑,反动学术权威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