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姬极度矛盾,她觉得自己被完全撕裂了:肉体被撕裂了,意识被撕裂了,连逻辑也被撕裂了。这会儿,她真切体会到当上帝的难处。当你握有随意修改历史的权力时,实际上你无法做出选择,你并不愿握有它(也许这就是这位神戴着手铐的隐喻)。现在,她要对历史进行修改吗?改到哪个程度?她并不是担心小罗格(作为丈夫的小罗格)和夏天风同时复活后她如何自处,对于经历过大生大死的她来说,这是小而又小的问题。最难的是:如何对付G星人的偷袭?仅仅回到偷袭发生之前肯定不够,那时即使提前知道,地球人也无力回天,因为所有重武器都已经销毁了。那么,回到武器被销毁之前?也不行,那时的地球人已经被和平主义浸透了,依那时的社会潮流走下去,人类还是会把武器销毁的。那么,回到地球人仍保持着强烈的兽性、几万件核武器在天上巡航、海里游弋的时代?
……
褚文姬恍然悟到,这并非仅仅是回到哪个时间点的选择,而是更为本元的选择——要不要保持人类本性中的狼性。为了防备外星人的侵略,应该保留人类的狼性。不过,即使回到“兽性蓬勃”的时代也不行,那时,恐怕人类完全顾不上对付外星人,而首先是自相残杀。说句刻薄话,地球人在用核武器自相残杀之前就遇到外星侵略可以算作是幸事,同样是灭绝,后者至少能让爱心和集体主义辉耀那么一次。如果回到那个兽性时代,比今天这个G星人时代更好吗?既然如此,何不保持不变?宇宙文明史其实就是这样的轮回,野蛮嗜杀者往往更利于占据生存空间,从而使自身繁衍昌盛,然后会变得优雅、仁慈和文弱;直到被另一波野蛮征服,然后野蛮人再次回归善和美……
但如果不修改,那就是她杀了呱呱、丈夫、靳前辈、小罗格,杀了所有地球人,至少是在心中又亲手杀了一次。要她在两难中做出某种选择,就像用锯尺锯她的心脏。她在这种地狱的酷刑中挣扎,左冲右突……最终,她喘息着,在心中极度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她摇摇头。
她能明显感到对方欣慰地松了一口气(按说神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化反应)。
神说:“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也觉得最好还是保持原样。其实我本不该让你再爬一次感情钉板的,都怪马柳叶、褚少杰、何明、贺梓舟那些执拗的思维团……不说了,我要走了。临走前想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就是这个六维时空泡。它就是我赠给靳逸飞的那一个,现在转赠给你,永远同你固连。”
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