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内黢黑一片,二人都看不清对方。杨三郎从门右侧摸到一盏油灯,又从怀里取出火石,就手打着。一点星火从油灯中迅速生长,长成一朵扑闪的火苗,橘色的光瞬间将茅舍填满,把舍内的陈设渐次展示出来:一张木桌,四根条凳,都是用最粗浅的木工做成,桌沿还有未经处理的树皮。房屋一角是个灶台和一口水瓮,灶台上架着锅,几只粗碗和筷子叠在一起,仿佛有了点烟火气息。另一面墙壁上挂着柴刀、捕兽夹等,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再往里看,还有一间屋子,想来该是卧房了。
陆秋娘看了半晌,才问道:“三郎哥,你的爹娘、兄弟们不住这里吗?”
杨三郎愣了一下,把油灯放在了木桌上:“爹娘早死了,大哥、二哥把俺带大。后来大哥、二哥去安西入了军籍,跟着那个叫封将军的打突厥人。算算也有五六年光景,他二人偏又不识字,也没个家书捎回来,竟是音信全无。”杨三郎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这回听闻说封将军从安西回来,被朝廷派到洛阳来打贼兵,本想着进城托人打听一下哥哥们的下落。再把这段日子打的柴和山货卖掉,换些粟米和盐。去了才知道封了城,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噗嗤——”看着杨三郎懊丧的样子,陆秋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不住,对不住……”
杨三郎没有介怀,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俺把柴担子卸在离西城门不远的树下,等了一天一夜,没等到开城门,却只见城里的人都没命价跑了出来,还有些是宫里的娘娘、大官,穿的和你一样。俺拽住个人一问,才知道贼兵打进来了,也顾不得柴担子和山货,就和他们一起跑。”
杨三郎说到这停了下来,从灶台边一个不起眼的藤箱中取出葫芦瓢,就瓮中舀水进锅,点燃灶台,烧起水来:“光顾着说了,先烧水做饭要紧。”秋娘在一旁摆摆手,表示不碍。
杨三郎接着道:“俺跑了几步觉得不对,又折回去,把担柴的木棍抽了出来,才又跟着他们跑起来。逃命的人大多是向着西面官道的方向,俺跑了一段,就向北折过去,想想还是山里最安全。你不晓得,这山里有处山峰唤作翠云峰,翠云峰上有个上清观,观里的老道们总说,‘邙山有诸多先人长眠于此,必能护佑百姓安康。若无知匹夫冲撞了先人,怕是要落得个雷劈斧凿的下场’。俺思忖贼兵决计不敢来这,就放宽心往回走。谁知道偏又碰上了贼兵,俺就躲了起来,后来便看到你躲在另一处歇息。那会贼兵叫嚷,俺晓得你被他们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