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步,官军没有动作。
一百步,官军没有动作。
刘国能的军阵开始奔跑,他们越跑越快,区区百步,二三十息即可掠过。
他们的进军甚至快赶上右翼的张天琳。
人人在挺矛持刀飞奔,这让他们充满力量,这比站在原地被炮兵轰击,让每个人都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畅快多了。
他们不怕战死,他们害怕等死。
突然,有人跑过了那条看不见的线。
“佛朗机炮!放!”
四门装填散子的佛朗机炮早已调整好角度,只等军官一声令下,洒在子铳外的火药被引燃,四周炮兵同时侧身物耳,接连起伏的巨响中,阵线前方被硝烟占据。
数以百计的炮弹在喷出硝烟的火光里迸射而出,带着数不尽摩擦空气的声音,把阵前糜子喷出一片锥形空地。
锥形空地的尽头,是刘国能奔跑的方阵。
铅子铁丸,穿过一具具身体,打出一片片血雾。
成排的人被放倒,身体在奔跑中撞击弹丸,上半身被打得后仰、下半身还在迈步,在这种动作下终于让人凌空跌倒在地。
那些侥幸没有中弹的人也被突然间的变故吓傻了,猛地急停脚步,喘着气瞪大惊恐的眼睛,在四周茫然无措地搜寻。
刘国能也很茫然,铁丸打穿衣裳下摆,左腿钻心地疼,让他跪在地上大叫,艰难匍匐在地上拍拍这个、动动那个。
每一张捂着胸腹吐血的脸面、每一个哭泣惊恐屎尿横流的人,全是他的亲族兄弟、邻居叔伯。
后面的人跑出糜子地,只能看见遍地中炮倒地的扭曲挣命的亲族,还有数十步外官军正对着他们的炮口。
那些挣扎的人伸手向他们远远推着,用尽力气:“别过来,跑啊!跑啊!”
扑通!
炮兵从桶中捞出浸水的布,盖在黑黑的子铳上,嗤地一声,猛地将子铳提起仍在一边,带着焦黑的布匹再度丢进水桶。
旁边等待的炮兵提好的子铳立刻塞进炮尾,随后开始清理用过的子铳。
炮兵军官修改了命令,两侧的传令兵挥动令旗。
四门佛朗机炮调整炮口,两左两右,面向仍在进军的李万庆、罗汝才部。
李万庆还在转着头发呆,他看见刘国能的队伍在炮声响起后变了模样,前面的人没了,后面的人呆站原地,还有人在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