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炼金术士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觉得他已经理解了。她又开始对他演说了。
“你看,在古典时代,我们相信人类意识的崇高性,我们希望道途能把我们带入超越性的境地。不管神明也好,不朽的生命也罢,都是从这个思想里派生的分支。但现在你知道了,黑色黏质这种只知道侵蚀、同化和自我复制的无意识结构才是进化的范式。”
“包括漫宿里那些疯狂的怪物也是?”
“当然!”她说,“我们把漫宿里的生灵叫成被诅咒的怪异,理由是什么?就因为它们丧失了一切自我意识,只知道无休无止地扩张和吞噬,不是吗?我们觉得它们是一些只知道生存却意识不到自己存在的东西。它们既无法交流,也没有人类认定的智慧,肯定只是些低等物种。但事实上呢?如果我们只是一些意外,是一种不小心出现的错误呢?如果智慧和自我这种东西对进化根本无关紧要,是我们设计上的缺陷呢?”
如果?哪来这么多如果?她只是想说漫宿的变迁方向没有问题,人类会受诅咒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寄生虫受了排斥。只要没有寄生虫,诅咒就不存在。
“你仔细想想,”炼金术士续道,“我们这些人类被关在行星的孤岛上洋洋自得,对自己的艺术和人文成就沾沾自喜。但是,只要我们敢往外走一步,真正的掠食者就会从漫宿的海洋里侵蚀过来,连我们脚下这座孤岛本身也会被淹没。”
宁永学看着她。
她是对的。宇宙虚空看似宽广,却容不下生灵存活,漫宿无边无际,却充斥着对自我意识的诅咒。各个世界的人们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可一旦他们往孤岛之外的世界探究,掠食者就会闻讯而来。
她确实是对的。
但他心里为何怀着强烈的确信和不可动摇的信心,认定她有她的错误呢?
“你说得很悲观。”宁永学道。
“我可不悲观,”她立刻否认,“如果我悲观,我会研究完人和意识之癌?我只是接受事实,然后按这个基本事实去搞理论研究而已。你得明白,——使你成为你自己的东西,其实只是你体内的寄生虫。你本来是为摆脱寄生虫而创造的,但你却自己给自己找来了一只。”
“你想说你所谓的完人就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进化结构吗?一个冷漠无情又极端自私的模仿者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宁永学问她。
“差得远了!”炼金术士对他的负面意见很不满,“冷漠无情又极端自私只是一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