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发冲冠,大吼着说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白眼狼,什么也不学好,就学会顶嘴,果然跟你爹一个德性,早晚也得犯法,给警察关进去,等着在里头跟你爹团聚去!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发飙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筷子和饭碗,没有说法,只是偷偷地低下头,默默地扒拉碗里的白色米饭。
无边无际的沉默再一次攫住了他,就像是那个夏天的夜晚。
他站在学校的天台,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风吹边缘的姐姐,他的姐姐问他,为什么他们会是家人?
他的喉咙还是嘶哑得说不出话,嘴巴就像是被神话中蛇妖的长发给捂住了,黑色的条条框框,粗鲁地把他拉入昏暗无光的水底,拉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就像某本名叫被涂污的鸟的书中所写...
我感觉自己像一棵被种在地上的植物,竭尽全力要投奔太阳,却受到土地的束缚,无法舒展自己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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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完了。
他继续保持沉默,放下碗筷,起身离开饭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衣物统统装进书包里。
然后,再把那个笨重的书包背上,继续沉默地路过他婶婶的客厅。
坐在饭桌旁边还是有三个人,分别是,婶婶,叔叔,还有他们那不到五岁的儿子,他们都知道这个负气的孩子准备做什么,但直到他准备踏出家门的时候,他的叔叔还在喝着易拉罐里的啤酒,他的婶婶还在干瞪着眼睛,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大堆碎碎念。
他们两个,似乎谁都不在意,也不在乎他的离开。
只有他的堂弟,那个天生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跑过去,伸出小手,拉住堂哥的背包,眼睛迷惘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哥哥,不要走,”孩子用春芽般牙牙学语的声音说,“哥哥,陪我玩。”
他愣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蹲下来。
他不擅长地展露笑容,摸摸这个出生以来就不怎么说话的小孩的头发。
心里蠢蠢欲动,明明是在踌躇着想跟这个小孩说些什么,但在经过漫长沉默的过滤之后,他到底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