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真的会变得更好么?”阿文习惯性地叹了口气,然后以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天空,神色无不忧伤地说。
“不知道。”王小强还是照例坐在他的旁边,但此刻的场景不是吵吵嚷嚷的网吧,而是阿文家的楼顶,一座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旧小区。
天台的围墙上爬满了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放任自由的青藤,他的嘴角叼着一根烟,那是他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里买的十块钱一包的云烟,附送的还有一盒有点儿受潮的火柴。
当皓白色的月亮撩开夜色的纱帐,悠远的冷风踏着秋寒习习而来,又卷着云潮迢迢而去的时候,他低着头,逐根逐根地划拉着盒子里的火柴,琢磨了半天,终于在那为数不多的火柴里找到一根能够摩擦出明亮火花的木柴。
他用一只手阻挡着风,用另一只手拿着那根在呼啸的风声中寂静燃烧的火柴。
渺小的火苗跃动在飘渺的星空之下,轮廓婀娜,纹理流畅。
高空中,银色的长河贯穿苍穹,王小强闭目屏息,恍惚间,竟有一种生命毫无征兆地在广漠宇宙中萌发般的奇妙。
然后,他再把叼在嘴里的香烟凑了过去,点燃,不是很熟练地吸食了几口烟丝燃烧后释放的那一些令人焦灼的尼古丁。
“明天不就还是这样么,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上班之后是下班,下班之后是上班,中间夹着吃饭拉屎和睡觉,没完没了地重复,重复,再重复,说到底,明天其实就像今天,而今天其实就像昨天,什么都不会变的,”尼古丁流经呼吸道,作用在肺腑里,他一边说,一边丢掉了那根已然完成了使命的火柴,也学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对着苍蓝色的夜空喷吐出一口纯白色的烟,“再说了,目前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啦,没事儿做,就少看点儿伤痛文学,别一天天的,动不动就想着悲伤逆流成河。”
“你已经一米七了,你是个大人了。”
“什么悲伤逆流成河啊,我才不看书啊,”阿文坐在围墙上,低着头,晃悠着腿,呆呆地看着楼下那一排排种在路道两侧的绿树,呆呆地看着归家的人们在树荫下放慢脚步地穿行,“我又不是你,明明只是一个保安,又总喜欢装什么文化人,我...我就是一个连小学都没念完的文盲啊。”
“我连字都认不全,我看什么书啊,我甚至不知道‘伤痛’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但我但我就是伤痛啊,”阿文说,“伤痛就是...我爸和我妈离婚了,就是我妈她说,她不要我和我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