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沉寂下去没多久,又有人抬起低垂的头颅。
那是车间的一个主管,众所周知的是,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患有那种平常只会在报纸上和新闻社看到的自闭症,到了三岁,就连一句‘爸爸’或者一句’妈妈‘都不会喊。
开始还以为孩子可能就是比正常孩子稍稍笨一点儿,脑袋的发育可能是较其他人要晚一些,但总有一天还是会开窍的。
可结果,一等再等,到了孩子来到了四岁的时候,其他的孩子都能完完整整地说出一整句话,能够勉勉强强地向外界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他的孩子却还是闭紧了嘴巴,连一句’爸爸‘或者‘妈妈’都未曾喊过。
终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孩子可能不是发育得晚,孩子可能是病了。
但他没有提到自己的孩子,只是朝着日光所向的窗外,声音淡淡地说,自己还有车贷、房贷要还,这年头工作也不好找,如果允许的话,他不想走。
然后,诉苦的声音一道接过一道,时间在他们的倾述中,缓慢地推移,说着说着,不少一直闷声不吭的男人默默地点起了一根又一段根烟火暗淡的香烟。
飘浮的云雾包围着疲乏的字句,黯淡的愁云不知从何时起,厚厚重重地积聚在人们的眉头,笼罩在人们的心头,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声声或长或短,或轻或沉的叹息。
断续的火焰,有气无力地对抗着越发深沉的黑暗。
当最后一抹残阳被仓促地拉下来西边的地平线之后,有人适时地打开了苍白色的电灯,灯光唰地一下驱散了室内的大部分阴影,可却没能消除走人们的叹息,以至于它们如幽魂般在这个小小的密室里四处回荡,伴随着人们的诉苦声,它们又如散落在地面的落叶一样,潦草地叠加在一起。
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片缭乱的墨迹,不经不觉斑驳了人们在叹息中渐渐逝去的光阴。
当然,也有一些刚刚离开学校、最近才入职的年轻人不懂。
这些着急于赶紧下班的家伙们不能理解这些老员工们为何要叹气,在他们眼里,这也不过是一份几千块钱一个月的工作而已,不应该是满大街都是么,怎么会难找,又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小事而面露难色,隐隐之中,甚至还有一股悲伤逆流成河的感觉?
再说了,你跟老板摆出这种懦弱的模样,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你很需要这份工作,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你甚至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么?
主动降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