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男人嘴角的笑容才一点点淡了下来。
他淡漠地垂下眼,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俯身蹲下,从后腰中取出一把手枪,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唐队。”白衬衫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亲切,却听得人背后发凉,“要不是你浪费了我最后两颗子弹,我也用不着和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周旋,你无声中救了两条人命呢?”
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伤得很重,他一只手臂紧紧抵住身后的树壁,手臂上是深浅不一、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浑身上下也几乎被鲜血浸透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能证明他此刻还一息尚存。
疼痛是最强的药剂,呼吸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失血过多早已让他意识模糊,只有这种疼痛能让逐渐昏沉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地跳跃起来。
不能忘,他想,这个夜晚,这种闷热,这样的疼痛,眼前这个人
绝对不能忘。
“别再追我了,你追不到的。”白衬衫男人偏头打量他,像是十分配合似的,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眼前,“今天只是一次意外,你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最后救得了谁?还是说——”男人一把捏起他的下巴,“你想让我带你一起,亲眼看着那个你没有救下的孩子和你妹妹一样,被开膛破肚,痛哭流涕地求饶?”
躺在地上的人呼吸一窒,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撑起上半身便要揪住白衬衫男人的衣领,却不想对方早有准备,反手一挥,枪托直接击在他的太阳穴,眼前原本就融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景色更加难以分辨,他重新倒在地上,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既然知道真相是残忍的,为什么要亲手揭开它?”
他想回答,可眼前却已经漆黑一片,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来,不想又一记重击在脑侧,接下来的话语也开始带着梦境般的回响。
“唐队,如果当年你死了,我的世界就会多一份清静了吧?”
耳边有风声,有虫鸣,他躺在血腥扑鼻的草地上,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大海,疲倦与困意将他包裹,男人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他任由自己缓缓沉向黑暗。
混沌的意识中,他模模糊糊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冷漠,眼中似是带着恨意。
这种目光让他心惊。
“死是一种解脱。”少年开口,微微扬起脖颈,上面有一圈青紫的痕迹,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如纸般惨白,“唐殊,你有什么资格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