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他隐没在面具下的真容让人看不真切,铁灰色的瞳中同样宛若结上了一层云翳,所有近乎于“人”的情绪都被封锁了,但周身浮动的低气压很明显地表达了他某种如同生铁般的决意。
这种决意并非关于生死,而是代表着两尊并立庞然大物的意志冲突。
“你们坏规矩了。”长久的对峙与沉默后,施耐德推着氧气瓶小车越过众人走出,“1972年2月,我们双方曾经在八达岭长城脚下签署了互助协议,协议当中就有关于卡塞尔学院在这个国家招生与设立安全观测机构的条例达成了一致。”
“确实,我记得协议内容规定,从属秘党的卡塞尔学院有权在任何地方吸纳任何具有自由意志的学员。”
一连串的轻声咳嗽后,拄着拐杖的老人最后走下了直升飞机,梧桐木制成的拐杖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缓慢踱步的他站在施耐德面前半米处立住:“当年我们还用炸酱面、涮羊肉和北京烤鸭招待了你们。弗拉梅尔先生打趣说,给他一瓶茅台酒,他愿意在任何协议上签字。”
头发已经花白斑驳的中山装老人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了某些往事,于是微笑起来:“但太久远了,那个年代路上跑着的还是永久、飞鸽以及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车头上的银色铃铛在大街小巷叮叮当当地响。骑上自行车座位之前,人们往往需要推着车先小跑几步,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连着蹬地,然后借着惯性姿势漂亮地跨上座椅。
当时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是大城市人家嫁娶时才有能力准备的三件套。我也是个年富力强的精神小伙,每天从床上蹦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收音机,一边等候着广播里女主持人用她温柔的嗓音播报昨天的新闻,一边嚯嚯磨着牛角刀准备把今天派发到我手上的死侍剥皮拆骨,脑袋里想着的不是接下来应该怎么下刀,而是我什么时候能搞到那套票据去娶街对面的小芳呢?”
随着老人平缓的讲述,酒德亚纪怔愣住了,好像自己的灵魂轻轻飘离了二十一世纪星级酒店的天台。
整个异国他乡七十年代的景象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的是柴火土灶的气息,身旁站着正把污水泼到门口石板上的街坊,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行人一边抬起双脚试图躲避飞溅的污水,一边操着京片子骂骂咧咧。
“过界了。”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打断了这种幻觉,于是画面片片破碎凋零,最后一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远去了。
酒德亚纪悚然从幻境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