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子听得怔怔,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知这人说话一向拗口,甚至没用吟诗来表达,已是十分顾虑她的表现……
可是,他方才说——
“仰……慕?”苗娘子有些怔然地重复道。
这两个字,她且还是能够听懂的。
可,他说仰慕自己?
她不是没察觉到他那些不同于其他人的眼神举止,可她如何也没想到过,那会是仰慕的心情。
所谓仰慕,该是平视、甚至是仰视的意思,对吗?
但他才高八斗衣不染尘,而她不过是个市井粗妇,怎配得上……
是,哪怕她看似不好欺负,性子爽利,嘴上不饶人,可骨子里自幼被养成的“自轻”,却像生了锈的锁链,始终困着她。
柳荀方才不自觉吐露心声,此时被她盯着,只觉心慌意乱。
但有些话,他必须要说——
“苗掌柜身处诸多不公之中,仍能自立自强,坚守善心,此等境界是我所不能达,该为吾之楷模。”柳荀一鼓作气道:“况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二字不在浅表,而在品格,故而在我眼中,苗掌柜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四目相对,他忐忑紧张却眼神坚定,仿佛有着将她的一切自我质疑都全部打散的力量。
苗娘子平生第一次红了耳根。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好像听人唱过。
“我……我听不甚懂。”
她将视线躲开,落在他湿透的衣袍上,这才连忙问:“不冷吗?”
柳荀望着她,笑道:“不冷。”
无论如何,他总算说出来了。
至于她的回应,他当下并无意强求。
然而他话音刚落,忽然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先烤着火等一等!”苗娘子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抽离,塞给了柳荀,自己则往内屋快步走去。
柳荀抱着被子,怔然片刻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苗娘子回房更衣罢,很快抱着一身男子的棉袍出来了。
“……是新裁的,袖口还没缝牢,没人穿过,你先暂时换上,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来烤干。”
“多谢苗掌柜。”柳荀起身接过,看着那未缝完的衣袖,心中了然。
大约……是给她那弟弟做的新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