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晖医院的病房里,路北岑见到了于兰,遮住了半个面庞的口罩上面,有一双翦水秋瞳般的妙目,睫毛长而密,眨眼之间,仿佛就会说话。
看到那双眼睛,路北岑瞬间便想到了人间清醒这个词,拥有这样一双妙目的女孩子,兴许是真的会很清醒吧,在采访的过程中,她才意识到,这女孩子的清醒,其实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
于兰选择去支教,实际上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于兰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她被判给了母亲,却是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的,说起她读书的艰难,路北岑永远记得她那段话。
“我的学费,全是靠姑姑们凑的,开始是几块几块地凑,后来是几十几十,再后来就变成了几百几百,我有六个姑姑,她们都遗憾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她们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上。”
“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妈要接我回去,等我回去才知道,她是要让我嫁人,是我的初中和高中老师说服姑姑们一起找过去,才把我带回了奶奶家继续读书。后来我高中毕业了,我爸又要让我嫁人,又是我的老师和姑姑们救了我,让我能出门上大学。”
“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姑姑们都嘱咐我,大学毕业以后就不要回去了,在外面找工作在外面生活。”
当被问及为什么的时候,于兰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还能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我们那里嫁女儿是可以要到很高的彩礼的,说得难听点,跟卖女儿也没有很大的差别。”
于兰的父母离婚后,母亲再嫁了,有了新的家庭,又生了个弟弟,生活艰难的时候,就想利用于兰嫁人得一笔彩礼,所幸被护住了。等于兰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的爸爸不仅一事无成,在外打工多年也没什么积蓄,关键还嗜赌成瘾,又开始算计把于兰嫁人换彩礼。
姑姑们不想让于兰回老家,甚至连中海都不想让她回,就是怕她一直生活在父亲赌博的阴影里,因为她们也动不动就被这个最小的弟弟缠着要钱。
于兰读大学的时候利用暑期做过短暂的支教,看过很多和她有着相似命运的女孩子被迫辍学,不仅感同身受,而且也从那份单纯的付出中,找到了单纯的快乐和生命的意义。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干脆去了天高地远的西北支教。
环境是真的很艰苦,一望无际的土疙瘩,最缺的就是水,不要说冬天,就是春夏,方圆多少公里,都看不到一点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