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就消弥在无底的深渊中。
顾予芙最终还是没有去,军法如山,她知道。
那夜丁理安分守己,甚至没再半夜使唤她端茶倒水,只是她自己睡得很不踏实,噩梦不断,梦境都被鲜血染红了,一会儿是爹娘,一会儿是杨劭。
两边都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
她在梦境的阴影中失魂落魄。
然而一大早,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撩开帐门,还是不巧看到了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营内大部分人还没起床,只有几个民夫正赶着马车,缓缓往营外去,稀薄的晨雾中,马车的轮子沉沉压在泥地上,吱嘎吱嘎不住闷响。
拖的是一车死人。
尸体一层一层横斜堆叠着,有的只露出一只手或者一只脚。最上面那个仰面朝天,皮肤因为死亡变得黯淡,一种失去生机的灰,眼睛还睁着。
是栓子,他没熬过去,不过一夜。
予芙捂住了嘴,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明明昨日的音容笑貌还留在自己脑海中,被完整地留了下来。面对眼前那个毫无生气的躯壳,予芙只剩下发冷的无力,宁愿希望,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从不曾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告别也是悄无声息的。
载着栓子和众多士兵尸体的马车,缓缓驶离了营地,走向薄雾深处,也许不久后,会停在某处乱葬岗。
没有葬礼,没有吊唁,甚至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埋葬的确切位置。
他们来世上一遭,不幸遇到乱世,都成了慈母永远等不回的游子。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灰蒙蒙的清晨,重归寂静的营帐,予芙抬高了头,茫然看着天光欲破,终于第一次彻骨明白了,那夜杨劭说过的那句话:
“如今兵祸多年,早没了退路,也只有大破大立,彻底平定天下,才能还世间一个清明。”
她沉浸在完全的哀痛之中,甚至全然没注意身后一瘸一拐,慢慢走过来的小将军。
“顾予芙,你怎么流眼泪了?”丁理远远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恍若未闻。
“顾予芙!”他走近了一点儿,又喊了她一声。
曦光中立着的纤细背影,像风中落拓的白荷。
“顾予芙……”
到最后一次,那身影一步之遥,丁理满心满怀的疼惜胀得就要冲破出来,他下定决心,走上前去缓缓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