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前,把放归的宫女儿尽数安顿出宫。
含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那么想离开宫闱,苦心钻营,一门心思抗拒着这个地方。这里藏着含钏最不堪的记忆,这里粗糙破败、终日辛苦,这里每时每刻都让人心里悬吊吊的,这里命是攥在别人手里的。
可如今真要离开,含钏心里有点害怕。
夜里,含钏抠着开了缝的墙壁,抱着针脚不平、棉絮积攒在成一坨一坨的薄被,睁着眼睛透过窗户看低矮的屋檐。
“阿蝉...”
含钏轻声唤道。
阿蝉也没睡着,立刻低声应,“唉,怎么了?”
含钏觉得眼眶发酸,使劲拿手背揉了揉,“...我出宫后,我会托师傅帮你争到去承乾宫的份额,你好好干。二十五岁出宫时,我在宫外等你,我帮你置好宅子和地,帮你置办好嫁妆,帮你找好夫婿...”
含钏语声更咽。
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白爷爷与含钏,还有她终于救下的小秋儿。
出宫后,还能常见到白爷爷,可阿蝉却...无法再见...至少要等十年了。
一面宫墙,那头是完全未知的人生,这头是熟悉而又亲切的挚友姐妹。
阿蝉...陪伴了她好多好多年啊...
在内膳房,在秦王府,在姑苏城...
含钏一眨眼,眼泪便被薄薄的棉絮吸干净了。
阿蝉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行!到时候,你帮我找个家里有钱的,人俊不俊不打紧,得阔气!能一下子拿出两百三百两银票甩在我爹脸上,从此我跟我爹、我后娘就再无瓜葛了!”
含钏哭着哭着笑起来,“行!我一出去就在各大当铺、银号前蹲着,专门瞅着那种头戴瓜皮帽、身着绫罗衫的少爷...我见着了,我就把他拦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娶个厨子呀?这厨子呀,长得貌美...身量高挑...还有一手烤鸭子的绝活...”
两个姑娘扯东扯西,扯北扯南,隔着窄窄的横栏,一边哭一边聊,聊着聊着又哭起来,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太阳高悬,这是含钏在内膳房的最后一日。
含钏一双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仁儿似的,忙忙碌碌地在膳房跑去跑来,含钏要出宫,膳房的羡多过于妒,酸溜溜的话说了听过便是,明儿个就出去了,谁还把这些无足轻重的话头放心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