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做了场梦,梦到烛灯下,袁祁在案桌前临摹名家的字词,少年人脸颊饱满,五官柔和,专注的眼睛那么明亮,
忽而见他伏在桌前睡着了,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晚风捎带几许凉意,
她于是缓步走过来,轻轻给他披上薄毯。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袁祁,她便记住了这少年,觉得他像头被困在洞窟的小兽,拼命挣扎着摆脱囚在足上的枷锁,四下尽是黑暗,眼睛里的光却明亮而刺目。
在她心里,早已将这少年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此刻看着他静谧的侧脸,指尖抚过他微凉的额角,心头升起莫大的欣慰。
不知道他在做着什么梦,见他表情平和,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
就这样看着,心头也跟着一片暖意,她默默为这少年祈愿,但愿他走过半生困苦,终能云开月明。
……
翌日。
瑜凡从榻上坐起,感到头疼得厉害,大概是夜里着了凉,
转头看到床头那支竹笛,尾端刻着一个“凡”字,
她指尖将那竹笛拾起来,看着那规整的刻字,脸色隐隐有些严肃,
默了阵,将东西收进柜里,她收拾了下仪容,照常去到公主府。
一路心情凝重,瑜凡手指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感到倦乏不堪,
昨夜袁祁消失不见,她自知他既决意要走,又何必去寻,只是晚上想着此事,迟迟难以入眠,
这一夜辗转反侧,只浅睡了大概半炷香不到,精神属实不太好。
路过荷花池,见边上围了一众太监宫女,她本无意上去围观,忽然听几个嘴碎的人嘀嘀咕咕说:
“这也太惨了!”
“看这样子,也不像淹死的吧?”
“谁知道呢,背上那么多伤。”
“唔……好臭!”
她脚步一顿,忽然走不动了,两腿沉得似有千钧之重……
低语声不绝于耳,议论着今晨从池里打捞上来的一具尸体,
池水被鲜血染红一片,而那尸首泡得已然看不出原貌,只辨得挂在腰际的一个腰牌,上面刻有“袁祁”二字。
瑜凡握住拳,突然心脏跳得好快,又慢下来,几近停滞,
她站在原地,并没走上前去,
谁也不想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被人围着仔细端详,非礼勿视,算是予他最后的尊重。